指尖触及冰冷的金属卡扣。
没有警报，没有陷阱，没有任何意外。那代表着无尽财富与绝对自由的银色手提箱，被他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入手沉甸甸的，远超同等体积黄金的重量，仿佛承载着他过去十年所有的黑暗、挣扎与算计，也托起了他未来一生所有的光明、自由与平静。
成了。
即便是陆琛那颗早已被锤炼得如同坚冰的心，此刻也难以抑制地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但他瞬间便将这丝涟漪压了下去。真正的顶尖高手都知道，行动中最危险的时刻，往往不是过程，而是成功前最后一秒的松懈。
他迅速将手提箱接入随身携带的特制解码器，屏幕上数据流疯狂倾泻，最终跳出一个绿色的【权限确认】标识。内置的微型炸弹和追踪装置已被彻底屏蔽。
“幽灵，到手。撤离路线Alpha，清理痕迹，三十秒后汇合。”他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喜悦，只有绝对的冷静。
“收到！”
“明白！”
频道里传来搭档和“蝴蝶”如释重负又难掩兴奋的回应。
陆琛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将手提箱嵌入背后特制的缓冲背包，身形如同鬼魅，沿着原路退回。经过那两名刚刚清理完脸上阻燃剂、惊魂未定的守卫身后时，他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消防警报仍在嘶鸣，完美掩盖了他的一切细微声响。
通风口，幕墙，下降。
二百三十米的高空，他如同暗夜的精灵，沿着无形的路径快速滑落，比上去时更快，更从容。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他脚下铺陈开来，宛如一片臣服于他的星河。
稳稳落地，无声无息。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厢式货车如同从阴影里浮出，精准地停在他面前。侧门滑开，他闪身而入。
车门关闭，货车平稳地汇入午夜的车流，不起眼得如同任何一辆运送杂物的车辆。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仪器指示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芒。驾驶位上是一个面容精悍的中年男人，代号“司机”，是团队里最可靠的后援。他透过后视镜看了陆琛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陆琛脱下吸附手套和鞋套，露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他仔细检查了手提箱，确认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这才真正地、缓缓地靠进座椅里。
紧绷的神经，直到此刻，才允许有万分之一的放松。
十年。从泥泞里挣扎爬起，在刀尖上舔血，于黑暗中布局，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所有的这一切，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他闭上眼，眼前闪过的不是未来阳光海滩的惬意，而是过去无数血腥、背叛和冰冷的画面。那些画面如同跗骨之蛆，催促着他，必须离开，必须彻底斩断。
“琛哥，完美！太完美了！”“蝴蝶”兴奋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龙腾的那些蠢货，现在估计还在查消防系统呢！”
“闭嘴，‘蝴蝶’。”频道里，负责情报和支持的搭档“先知”声音严肃，“进入静默状态，按计划撤离。庆祝，等彻底安全之后。”
“哦…知道了。”‘蝴蝶’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货车在小巷中穿梭，避开所有主干道和可能存在的摄像头，向着城市边缘预定的安全屋驶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完美得如同钟表齿轮的咬合。
陆琛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夜景。那些灯光离他如此之近，却又仿佛隔着一个世界。他从未属于过这里，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在一个红灯前，货车缓缓停下。
旁边的人行道上，一个空的塑料垃圾桶被夜风吹得摇晃了几下，“哐当”一声倒在地上，里面的几片废纸和塑料袋被风吹得滚了出来。
很寻常的街景，无人注意。
陆琛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皱。
倒下的垃圾桶，散落的垃圾…这无序的一幕，在他刚刚完成的那件“完美艺术品”之后，显得格外刺眼，破坏了他内心刚刚建立起来的、对“秩序”和“完美收场”的极致满足感。
是一种近乎偏执的、顶尖掠食者对环境控制的本能。
红灯读秒还有十五秒。
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车门。
“琛哥？”“司机”猛地一惊，压低声音问道，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陆琛没有回答。他下了车，快步走到那个倒下的垃圾桶旁。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几缕黑发，露出冷峻的侧脸和毫无波动的眼神。
他俯身，动作利落而精准，一把将垃圾桶扶正，然后极其自然地将散落在地的几片垃圾随手捡起，扔了回去。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干净，利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一个只是看不下去的路人，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准备回到车上。
对于陆琛而言，这甚至不能称之为“善举”，这更像是一种…对环境中不和谐因素的随手“修正”。修正完毕，一切回归他想要的“完美”轨道。
然而，就在他转身、手指即将触碰到车门把手的那个瞬间——
一个极其欢快、响亮，甚至带着点卡通色彩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最深处炸响！
【叮咚！检测到宿主自发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社会公德，行为充满正能量！】
【正能量直播系统绑定中…】
【1%… 50%… 100%！绑定成功！】
【恭喜您，宿主！您已成为万千世界中光荣的正能量传播者之一！让我们携手努力，共创和谐美好新世界！】
陆琛的身体猛地僵在原地。
伸出的手指停滞在半空，离车门只有一寸之遥。
他那张万年冰封、即使面对枪口也未曾动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空白的神情。
不是警惕，不是愤怒，而是…纯粹的、极致的茫然。
什么…东西？
幻听？龙腾的神经毒气后遗症？还是…最近压力太大？
那欢快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一个过于热情的推销员，完全无视了他宕机的大脑：
【新手任务发布：请宿主于三分钟内，面向当前世界网络，开启您的首次正能量直播！】
【任务要求：露出真诚笑容，高声朗诵以下口号——】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重复朗诵十遍！】
【任务奖励：正能量点*100！】
【失败惩罚：轻度电击按摩体验*1次！】
一个半透明的、科技感十足的虚拟屏幕，强制性地在他眼前展开。屏幕上滚动着那二十四字真言，字体硕大，还配着闪闪发光的特效和背景音乐——是《运动员进行曲》。
陆琛：“……”
他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厢内的“先知”和“司机”，他们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戒状态，显然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这不是外部攻击。
这声音…这屏幕…是直接出现在他脑子里的！
系统？直播？正能量？朗诵口号？
每一个词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冲击着他刚刚完成世纪大盗壮举的神经，显得如此荒诞、离奇、且…
该死的莫名其妙！
【倒计时：2分45秒…2分44秒…】
屏幕上跳出一个巨大的、不断减少的红色数字。
陆琛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他一生经历过无数险境，破解过最复杂的密码，应对过最狡猾的敌人，但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无措。
这超出了他的所有认知和理解范围。
【温馨提示：电击按摩虽有益身心健康，但过度体验可能导致暂时性肌肉痉挛、口齿不清、发型凌乱等副作用哦~宿主加油！】
欢快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陆琛深吸一口气，那口冰封了十年的冷气，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城市迷离的夜空，仿佛想从那些星辰背后找出某个捉弄他的至高存在。
然后，他用一种极度压抑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极度荒谬的语气，对着脑海里的那个东西，发出了自绑定以来的第一句疑问
“…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