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里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灼后的焦糊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零的身体还在轻微发抖，数据流在不稳定的区间里震荡。
她看着林辰，又看看那尊一动不动的猎杀者，逻辑核心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一切。
“它……坏了？”
“暂时。”
林辰的回应很短促。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的这块黑色晶体上。
入手的感觉很奇特，温润，细腻，完全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物质。
晶体内部，那些光点在缓慢地流动，每一次闪烁都遵循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韵律。
表面的符号繁复到了极致，似乎蕴含着某种宇宙底层的规律。
“林辰，那是什么东西？”
零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她小心翼翼地靠近。
“它的……遗物？”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晶体表面那些镌刻的符号。
这些符号他从未见过，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
不是记忆，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认知。
就好像一个天生的数学家，第一次看到麦克斯韦方程组，虽然不明白其中含义，却能本能地感受到那种和谐与完美。
“这不是遗物。”
林辰终于开口。
“这是战利品。”
他的指尖停在一个符号的转折处，那是一个完美的黄金螺旋。
就在零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她的光学传感器捕捉到了晶体的全貌。
她整个程序，瞬间宕机了半秒。
“不……不可能……”
零的声音变了，之前的恐惧被一种更深沉的惊骇所取代。
“这是……时空基石！”
林辰抬起头，看向她。
“你认识？”
“所有诞生于‘方舟’的智能生命，核心数据库里都有关于它的最高权限记录！”
零的电子音因为激动而出现了破音。
“它是‘方舟’组织追寻了无数个时间循环的终极目标！传闻中构筑我们这个世界，稳定时间线的四块基石之一！”
“方舟组织？”
林辰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名词。
“一个致力于……修正时间，拯救未来的组织。”
零的回答有些迟疑。
“他们认为，只要集齐四块时空基石，就能获得重写宇宙底层代码的权限，彻底根除‘收割者’。”
她看向林辰手里的晶体，数据流里充满了忌惮。
“快扔掉它！林辰！它不是我们能碰的东西！猎杀者就是它的守护者，也是它的使用者！它会引来更多，更可怕的猎杀者！”
零的警告急切而真实。
林辰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如果它是钥匙，你会把钥匙扔掉吗？”
“什么钥匙？”
零无法理解。
“一把能打开笼子门的钥匙。”
林辰将晶体在指尖翻转。
“你没有发现吗？猎杀者那么强大，可以穿梭时间，锁定目标，为什么不直接回到我最弱小的时候，一根手指碾死我？”
这个问题让零的逻辑核心陷入了混乱。
“我……不知道……”
“因为它不能。”
林辰给出了答案。
“它的每一次时间穿梭，每一次攻击，都并非随心所欲。它受限于规则，受限于某种我们还无法理解的‘时间权限’。”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晶体。
“猎杀者并非无敌，它们只是权限更高的‘玩家’。而这个东西……”
他举起晶体。
“就是它们权限的来源。是它们的GM卡，也是它们的狗链。”
“太危险了！”
零反驳道。
“你拿着它，就像一个普通人在黑暗森林里点燃了篝火，会吸引来所有饥饿的野兽！”
“那就让它们来。”
林辰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需要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你，又到底是什么。”
他的话让零沉默了。
林辰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出了巷道。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
一间废弃的仓库里。
灰尘在从破洞屋顶投下的光柱中飞舞。
林辰盘腿坐在中央，那块黑色的“时空基石”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
他闭上了眼睛。
精神力如水银泻地，温柔地包裹住晶体，却没有尝试入侵。
他在“听”。
用超越五感的感知，去聆听这块晶体与周围空间的互动。
光线照在它的表面，没有被吸收，也没有被反射，而是被……吞噬了。
空气流过它的边缘，分子的运动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折。
甚至连时间的流速，在靠近它的地方，都出现了一种可以被他精神力捕捉到的“粘滞感”。
零说的没错，这东西是时空的一部分。
或者说，它是时空规则的具现化产物。
想用破解代码的方式去理解它，无异于想用扳手去修理一个黑洞。
必须用它的语言，和它沟通。
而它的语言，就是物理。
是宇宙最根本的法则。
林辰的意识沉入了更深的层面。
普朗克常数、引力常量、真空光速……这些冰冷的数字在他脑海中化作了活的符文。
他开始尝试。
他用精神力，极其精微地调整着自己身体周围的生物电场。
他模拟出第一个频率。
晶体毫无反应。
第二个。
依旧沉寂。
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次尝试，都是一次对宇宙终极奥秘的叩问。
这需要庞大到恐怖的计算量，也需要对物理学近乎神明的理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零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不敢打扰，也无法理解林辰在做什么。
她只能看到，他周身的光线，似乎都变得扭曲。
就在零的核心处理器即将因为过载而发出警报时。
林辰找到了。
不是一个固定的频率。
而是一个动态的，不断变化的共鸣模型。
它与晶体内部那些光点的闪烁韵律，完全重合。
就是现在。
林辰的精神力，承载着这个共鸣模型，轻轻触碰在晶体的表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没有五光十色的特效。
“嗡……”
一声几乎无法被听到的轻鸣，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悬浮在林辰面前的晶体，那些镌刻的符号，第一次亮了起来。
不再是漆黑。
而是深邃的，仿佛容纳了整个宇宙星空的蓝色。
紧接着，一幕画面，直接投射进了林辰的脑海。
那不是图像，也不是声音。
而是一段纯粹的信息流。
【时间坐标：T+788400s】
【目标：林辰】
【任务：抹杀】
【执行单位：猎杀者7号】
【状态：任务失败，单元损毁】
【权限密钥：已遗失】
这是……刚才那个猎杀者的任务日志？
林辰瞬间明白了这晶体的作用。
它是一个终端。
一个可以读取，甚至……可以写入时间任务的终端。
就在这时，那段信息流的末尾，忽然跳出了一行全新的，猩红色的数据。
【警报：权限密钥被未知单位激活】
【启动应急预案】
【正在匹配最近的执行单位……】
【匹配成功：猎杀者4号】
【正在生成传送路径……】
【预计抵达时间：180秒】
林辰猛地睁开眼睛。
仓库里，那块晶体表面的蓝光正在迅速褪去，重新变回深邃的黑色。
“怎么了？”
零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林辰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一把抓过悬浮在半空的晶体。
他的动作让晶体内部的光点一阵紊乱。
“零。”
他开口。
“这个城市里，哪里辐射最强？”
“辐射？”
零愣住了。
“核电站的废弃堆芯，在城市另一头的禁区里。”
“来不及了。”
林辰环顾四周。
“最近的，高能量反应的地方。”
零的数据流快速检索着城市地图。
“城东变电站，距离这里三公里。”
“不够。”
林辰否定。
他需要一个能瞬间干扰时空坐标的能量源。
一个巨大的噪音，来掩盖他这个刚刚上线的“信号源”。
170秒。
他的脑中，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零，黑进城市电网。”
“你要做什么？”
“把全城的电力，都导向中心医院。”
零的处理器无法理解这个指令。
“为什么是医院？”
林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法形容的表情。
“因为那里，有全城功率最大的……磁共振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