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本该充满希望，却并未眷顾江城顶级的私立医院VIP楼层。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试图掩盖某种无形的焦灼与腐败气息。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却吸不走那弥漫在空气里的、令人窒息般的恐慌。
最里间的豪华病房内，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栋头上缠着渗出血丝的纱布，正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衰老雄狮，对着电话疯狂咆哮。他脸色惨白中透着蜡黄，眼袋浮肿，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什么叫查不到？！对方是鬼吗？！是幽灵吗？！一夜之间！就他妈的一夜之间！”他声音嘶哑，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我们集团股价断崖式腰斩！三大核心合作方毫无征兆地同时撕毁合同！银行那群喂不熟的狗！连夜打电话催缴贷款，一分情面都不讲！你们告诉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电话那头，集团危机处理团队负责人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几乎要哭出来：“王董……对，对方的手段太高明了，太狠了！资金来自几十个不同的离岸账户，源头根本无从追溯！操盘手法……像是……像是国际上那几家最神秘的量子基金的手笔，精准、凶狠、毫不留情！我们，我们完全不是对手啊！对方的资金量深不见底，我们抛多少，他们吃多少，根本看不到底！财务总监算了，照这个速度，最多……最多再撑三天，我们的资金链就要彻底断裂，全面崩盘！”
“废物！一群废物！滚！都给老子滚！”王栋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中昂贵的卫星电话狠狠砸向对面挂着的液晶电视！
“砰——！”
屏幕瞬间炸裂，碎片四溅，如同王氏集团此刻的命运。
他昨晚正在高级会所里左拥右抱，享受着阿谀奉承，突然接到公司打来的紧急电话，慌乱之下，脚下竟莫名其妙一滑，从铺着地毯的楼梯上滚了下去，当场撞破了头，昏死过去。没想到刚从剧痛中醒来，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接到了集团即将彻底崩溃的惊天噩耗！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王浩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他昨晚一宿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林凡在苏家那诡异的平静眼神，还有那句轻飘飘的“暂缓收购苹果”的鬼话，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股莫名的寒意萦绕心头，驱之不散。
“爸……公司……怎么样了？”王浩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恐惧。
“怎么样？！我们王家就要完了！彻底完了！”王栋看到儿子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桌上一个玻璃水杯就狠狠砸过去，“是不是你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人？！是不是你给老子招来的祸事？！说！”
王浩吓得猛地一躲，水杯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重重砸在身后的墙上，“啪”地一声粉碎，玻璃碴和水渍溅了他一身。他脑子里瞬间再次闪过林凡那淡漠的身影，但立刻又使劲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荒谬绝伦的念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吃了三年软饭的废物怎么可能有这种通天的本事？一定是巧合！是商业上的死对头看到了王家近期的漏洞，趁机发难！对，一定是这样！
“爸，我……我没有啊！”王浩慌忙辩解，声音带着哭腔，“我最近就忙着和苏家对接那个城东新能源的项目，别的什么都没干！真的！”
“苏家……”王栋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病床上坐起身，不顾一阵头晕目眩，“对！苏家！快！立刻给苏清雪打电话！不，直接给苏国雄打！让他们提前支付那笔五千万的货款！不，一个亿！让他们必须今天、立刻、马上打到公司账上！有了这笔钱，我们还能再撑几天，还能想办法周转！”
王浩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那手机屏幕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纹，像是预示着什么。他手指颤抖地找到苏清雪的号码，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副谄媚讨好的笑脸，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传来苏清雪慵懒又带着一丝明显不耐烦的声音，似乎还没从昨晚的闹剧和宿醉中完全恢复过来：“喂，王浩？这么早什么事？”
王浩心里咯噔一下，强忍着不安，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道：“清雪，是我。那个……我们家公司这边，临时遇到点小麻烦，急需一笔资金周转一下，你看……能不能跟你爸说说好话，先把咱们那个合作项目的货款，预支一个亿给我们？放心！就几天！只要周转开了，立刻还上！利息好说！绝对不让你们苏家吃亏！”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后，苏清雪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疏离、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撇清关系的意味：“王浩，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货到验收合格后三十天付款。现在你们连个螺丝钉都没送来，就要预支一个亿？你们王家……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
王浩心里猛地一沉，急忙解释道：“没有！真没出什么事！就是临时有点小困难，周转一下……”
“小困难需要提前支取一个亿的货款？”苏清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越发怀疑和冰冷，“王浩，你少骗我！我爸刚才还特意问我，听说你们王氏集团股价一夜间暴跌百分之五十，是不是真的？银行都在催你们还贷了？你昨晚在我家……演的那一出深情戏码，该不会就是为了今天骗我们苏家的钱做铺垫吧？”
“什么？演戏？清雪，你听我解释，我对你是真心的……”王浩彻底慌了，语无伦次。
“够了！”苏清雪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决绝的意味，“王浩，我们之间的事，也先放一放吧。我爸刚下了命令，在你们王家这摊子烂事彻底搞清楚之前，我们两家的所有合作项目，无限期暂停！你好自为之！再见！”
“喂？清雪？清雪！你听我说……喂？喂？！”
“嘟…嘟…嘟…”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冷漠的忙音。
王浩举着手机，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傀儡。
病床上的王栋急切地撑起身子，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怎么样？苏家……苏家答应了吗？”
王浩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转过头，眼神空洞，哭丧着脸，嘴唇哆嗦着：“爸……苏家……苏家说项目暂停……他们，他们是不是知道了……我们完了……”
“噗——！”
急火攻心，加上伤处的剧痛，王栋只觉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再也忍不住，一口殷红的老血直接喷了出来，溅红了雪白的病号服和床单！
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晕死过去，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爸！爸！你怎么了爸？！医生！医生！快来人啊！救命啊！！”王浩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彻底碎裂。他像疯了一样冲出病房，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喊。
整个VIP楼层，瞬间乱成一团，脚步声、惊呼声、仪器警报声交织在一起，演奏起王家覆灭的序曲。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凡，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城中村嘈杂的早餐摊塑料凳上，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和几根刚炸好的、金黄酥脆的油条。
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享受着这平淡而真实的市井烟火气。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那部旧诺基亚，屏幕上显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简洁到冷酷：
【先生，王氏已按计划处理，苏家项目已中断。第一阶段完成。】
林凡目光扫过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淡漠得几乎没有弧度的笑意，随手将短信删除，仿佛只是删掉了一条垃圾广告。
他端起粗瓷大碗，将碗底温热的豆浆一饮而尽。
阳光正好，微风不噪。
毁灭你，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