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绿色的光晕如同退潮般消散在空气中,朱雄英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熟悉的、铺着柔软锦被的拔步床上。
小家伙小身子晃了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大眼睛迷迷瞪瞪地扫视着寝殿。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小雄英的目光落在床边——他的皇奶奶马皇后,不知何时竟和衣侧卧在他的大床上,一只手还保持着轻拍被褥的姿势,此刻却已沉沉入睡。
皇奶奶的呼吸均匀而略显绵长,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小雄英知道,皇奶奶身体一直不太好,太医说过要静养。
小家伙立刻屏住了呼吸,生怕惊醒了奶奶。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小身子,像只归巢的小兽,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地拱进了马皇后温暖的怀里。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脑袋枕在皇奶奶的臂弯里,闻着奶奶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馨香,眼皮越来越重,很快也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
日头渐渐高升,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乾清宫内,朱元璋批阅奏折的手越来越慢,眉头也越锁越紧。他派去东宫打探消息的内侍已经来回禀报了几次,都说皇后娘娘还在寝殿内,未曾出来,也未曾派人传话。大孙呢?回来了没有?妹子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朱元璋的心。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将朱笔拍在御案上,霍然起身!
“摆驾东宫!”
……
东宫朱雄英寝殿外。
太子妃常氏正静静地侍立在殿门一侧,秀美的脸上带着忧虑和一丝疲惫。她得知母后在此守候后,便赶来在此等候,不敢擅入打扰。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常氏抬头,只见朱元璋龙行虎步而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
“父皇!”常氏连忙敛衽欲拜。
朱元璋大手一挥,直接打断:“免了!大妞,你怎么在门口待着?英儿……还没回来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常氏心中一紧,连忙垂首回禀:“回父皇,儿臣赶来时,母后已在殿内歇息。儿臣恐惊扰母后安眠,未敢进殿。母后……母后未曾出来,也未曾唤人。”
朱元璋闻言,眉头拧得更紧。妹子竟在英儿寝殿睡着了?这……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沉声吩咐道:“去,安排些精细的点心过来。虽咱定了每日两餐,但你娘身子骨弱,经不得饿,不能怠慢。拣些她素日爱吃的,清淡些的。”
“是,儿臣遵旨。”常氏心中稍安,连忙应声,快步离去安排。
朱元璋不再犹豫,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殿内光线有些昏暗,烛火摇曳。他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扫向那张宽大的拔步床。
只见锦帐半垂,马皇后侧卧在床榻外侧,呼吸均匀,睡得正沉。而在她温暖的臂弯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着,小脑袋深深埋在马皇后的颈窝处,睡得无比香甜——正是他的宝贝金孙朱雄英!
小家伙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着什么美梦。最让朱元璋忍俊不禁的是,小家伙的小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鼻涕泡正随着他的呼吸一鼓一缩,可爱至极!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上朱元璋的心头,冲散了所有的焦躁和疑虑。他无声地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他拿起床榻边叠放的一条薄毯,小心翼翼地展开,轻轻地、再轻轻地盖在了这相拥而眠的祖孙二人身上。
就在他俯身盖毯子的瞬间,一股极其清新、带着甜甜果香的气息,从小雄英蓬松柔软的头发上幽幽传来,钻入朱元璋的鼻腔。
这味道……干净、纯粹、芬芳,绝非宫中任何香料或头油可比!朱元璋粗糙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拂过孙儿那散发着香气的发顶,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这位铁血帝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那人……那个来自未来的女子,对他的英儿,确实没有半分恶意。
这奇异的香气,便是最好的证明。她不仅没有伤害英儿,还把他照顾得很好,洗得香喷喷的送回来。
老朱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目光柔和地看着床上熟睡的祖孙二人。殿内一片静谧,只有烛火偶尔的轻响和祖孙二人绵长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马皇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先是感受到怀中温软的小身体,低头一看,宝贝孙子正睡得香甜,小嘴还吧嗒了一下。她心中一暖,随即又想起自己的任务,脸上露出一丝懊恼——自己怎么睡着了?英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试图抽出被孙子枕着的胳膊,生怕惊醒了他。刚坐起身,准备给孙子掖好毯子,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
“好你个妹子!”朱元璋的声音带着戏谑,“咱让你在这儿等咱大孙回来,你倒好,自己先睡着了!睡得比咱大孙还沉!连大孙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你说,该当何罪啊?”
马皇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这故作威严的“表演”,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孙儿身上。她轻轻拉起毯子,想给小雄英盖得更严实些。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小家伙嘴角残留着的一点……金黄色的、带着细小颗粒的酱汁痕迹?
马皇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擦去了那点残渣。看着孙儿纯净的睡颜,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看来在那个“姐姐”那里吃得是真开心。
似乎是感应到了奶奶的触碰,又或许是梦到了什么美味,睡梦中的小雄英突然砸吧了一下小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姐姐……好好呲……英儿……还要……”
马皇后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低声道:“这个小馋猫……”
朱元璋也听到了,看着孙子那贪吃的小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老两口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和轻松。
马皇后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随即脸上绽放出温婉而明媚的笑容。
朱元璋看着妻子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最后那点阴霾也彻底散去,不由得也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