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是用了心思的,绝非往日那等敷衍了事的份例菜。
沈霜辞笑道:“想吃酸的,就送上门来,我这也是心想事成了。”
甘棠却蹙眉低声道:“夫人,蒋姨娘突然这般示好,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您说,这里头会不会……”
她担心被下了不干净的东西。
沈霜辞嗤笑一声,又舀了一勺汤,“她如今新官上任,正急着烧那三把火,显摆她的贤惠与能耐,拉拢人心还来不及,怎会此刻做蠢事?”
这吃食,不过是做给满府人看的姿态罢了。
——她当家,大家日子都好了。
沈霜辞放下汤匙,眼中闪过一抹看好戏的兴味,“等她真正摸清了侯府那烂到底的账本,知道了那利滚利的庞大窟窿,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维持住这贤惠周到的新气象。”
“只怕到时候,她这好日子还没开始,就该到头了。”
“咱们啊,就等着瞧这出戏怎么唱吧。”
接下来小半个月,侯府各种“新气象”,上下欢欣鼓舞,好像就要迎来新生活。
月底,秋意已深,寒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
蒋家平反的事情没有着落,但侯府那朱漆斑驳的大门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男的穿着半旧不新的棉袍,袖口油亮,歪戴着帽子,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市井混子的精明与无赖。
女的则是个高嗓门的泼辣货,一身绛色袄子,双手叉腰,还未开口,已经让人忌惮。
“哟嗬!好气派的侯府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躲着不见人?当我们好糊弄呢!”泼妇嗓子尖利,引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头。
门房试图阻拦,却被那混子一把推开,“滚开!再拦,爷躺你们门口信不信!”
正闹得不可开交,蒋明月被王氏推了出来应对。
沈霜辞在后面看热闹。
嘻嘻,期待上了。
…
蒋明月皱眉斥道:“放肆!侯府门前,岂容你等喧哗!欠你们的,日后自会……”
“呸!”妇人一口唾沫差点啐她脸上,“少给老娘摆架子!日后?哪个日后?白纸黑字,就现在还钱!没钱?拿东西抵!不然咱们顺天府衙门口说道说道!”
混子在一旁帮腔,颠着脚,“就是!侯府了不起啊?欠钱不还还有理了?告到金銮殿也是我们占理!”
蒋明月试图跟他们讲理,但是根本讲不通。
最后她也只能用侯府压人。
“这是侯府,不是让你们乱来的地方。”
沈霜辞心中暗哂。
没道理,就拿侯府出来压人。
“侯府就能欠钱不还了?”妇人啐了一口,“要你这么说,我们东家还是久王,谁怕谁?还钱!”
蒋明月脸色由白转青,指尖冰凉。
四周指指点点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她所有的体面和算计,被撕得粉碎。
“欠你们多少?”她声音微微颤抖。
“白纸黑字,一万两本钱,利钱一千二百两,一共一万一千二百两。”
“一万多两?”蒋明月震惊。
“抵押的是京郊三百亩良田加上侯府的宅子。”混子道,“要么还钱,要么拿田地宅子抵。”
蒋明月面上骇然。
别说混子泼妇不讲理,人家确实手上有字据。
“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半晌之后,蒋明月声音软了下来。
等蒋家平反……大概能堵上这个窟窿?
“宽限?行啊!”那混子似乎就等她这句话,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拟好的文书,“画押!按新规矩,利滚利!”
最终,在一片奚落和威逼下,蒋明月喉头哽咽,几乎咬碎银牙,颤抖地按下了鲜红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