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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娇戎接管了将军府后,很快就以蛮夷随时可能进攻,全府上下需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为理由把宁昭华份例被克扣到底。
如今她名下已经没有任何侍女,每日能吃到的东西也只有一碗清可见底的米粥和一块发了霉的窝头,药品更是没有。
可尚娇戎的院里却每日都飘出肉羹和大米饭的香气。
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被蛮夷割肉的伤口起初是痒,后来是钻心的疼,最后开始腐烂流脓。
高热一阵阵袭来,烧得宁昭华神志不清。
而楚瑜却一次都未曾来看过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时,督军御史却突然来访。
他看到宁昭华的样子,眼中闪过愤怒,压着火气和她解释:夫人,老夫已经把楚瑜和尚娇戎的犯罪证据向上呈报了。京城路远,因此耽误了些时日,还请夫人暂且忍耐,圣旨还有两天就到!”
宁昭华强撑着身子,艰难地冲他点头:“两天……我还能撑住。”
督军得到她的承诺后匆匆离去。
宁昭华因为心情大起大落再次发热起来,昏昏沉沉中,她摸到床头的笼子,喃喃叫了一声:“岁岁。”
笼里的鹦鹉动了动,歪着头看主人,不能理解为何她如此虚弱。
它只是学着母亲生前的语调,清脆地说了一句:“昭华,不哭,要开心。”
宁昭华瞬间泪如雨下。
岁岁是出嫁前母亲就送给她养的小鹦鹉,也是母亲唯一留下的念想。
她抱着笼子,一遍遍对它呢喃:“岁岁,我好疼啊……”
“妈妈,他怎么能那么对我啊……”
岁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宁昭华的伤口一日比一日严重,最后,那腐臭的气味连纱布都遮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宁昭华用仅剩的一支金钗贿赂看守的婆子,从府外的游医处换来了一包黑乎乎的草药。
深夜,她点亮烛火,在房里架起小炉,忍着痛笨拙地煎药。
就在药马上就能煎好时,房门却“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尚娇戎一看到宁昭华手中的药罐,脸上立刻扬起大义凛然、痛心疾首的表情:“宁夫人!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生,缺医少药,你身为将军夫人,竟躲在后院私藏药材,骄奢淫逸!”
“你这么做,对得起那些为守城而死的英魂吗?!”
说着就要上来拉扯。
宁昭华积压已久的怒火和恨意瞬间爆发。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推开她:“我喝救命的药就对不起前线的战士了的话,那你日日吃肉羹精米就对得起死去的战士了吗?!”
宁昭华病中虚弱,手脚已经使不上多少力气,可是平时号称力大无比的尚娇戎却被她一下子推倒,额头正好磕在炉子上,顿时青了一片。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楚瑜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看就看到了额角发青的尚娇戎和喘着粗气脸色潮红,显然正在发火的宁昭华。
他阴沉着脸扶起尚娇戎:“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尚娇戎立刻换上一副脆弱的模样,将药包呈到他面前:“将军您看,我知夫人身体不适,但军中药物实在紧张,每一份药材都可能救回一个兄弟的命……夫人她实在是不懂事!唉,是我没管好后勤事务,请将军责罚。”
楚瑜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你先去找医生处理伤口。”
随后,他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落在宁昭华身上:“娇戎说得对,你太让我失望了。”
宁昭华向后缩了缩身体,只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又可怖。
笼子里的鹦鹉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绝望,不安地扑腾着翅膀尖叫起来:“昭华不哭!昭华不哭!”
楚瑜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既然夫人还有闲心养鸟,想必身体并无大碍。”
他抬手打了个清越的呼哨,朝亲兵使了个眼色。
苍鹰锐利的啼鸣从高天传来,那是楚瑜的猎鹰的声音。
亲兵立刻上前打开鸟笼,楚瑜亲手抓出了那团绿色的、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不!楚瑜!”
宁昭华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哭着摇头,死死抱着他的臂膀不肯松手,“我错了!我向尚将军道歉!我再也不喝药了!求你放过岁岁!求你了!”
楚瑜扼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轻松将她甩开。
宁昭华重重撞在桌角,眼睁睁看着他把岁岁毫不留情地抛向空中!
“不——!”
宁昭华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尖叫。
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利爪瞬间穿透了它小小的身体,岁岁惊恐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昭华……不……”
它最后的话没有说完,就消失在了鹰喙之中。
宁昭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盘旋的鹰,仿佛灵魂都被一同抽走。
楚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宁昭华,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再敢忤逆娇戎,下次,就不是一只鸟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