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燕西站在楼梯上,轻飘飘地瞥了谢杳杳一眼,转身上楼。
谢杳杳被他这一眼看得无名火起,冲着他的背影一阵拳打脚踢。
哪知刚挥了一半,霍燕西像脑后长了眼睛,忽然回过头来。
谢杳杳挥出去的拳和腿僵在半空,她立即换了个八段锦的动作,笑眯眯解释,“刚拿了三百万,我高兴,打八段锦庆祝庆祝。”
说着,她慢悠悠比划起来。
霍燕西眯了下眼睛,女人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有些刺眼。
她在客厅里比划来比划去,白生生的胳膊晃晃在眼前,让他无法忽视。
莫名的,让他感到熟悉。
他想,他的确是疯了,竟然三番两次在她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更过分的是。
他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这女人至少有两百斤吧?
霍燕西实在忍受不了自己的妄想,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转身近乎逃也似的上楼去了。
回了房间,霍燕西给心理医生陆执打电话。
陆执在内地参加学术研讨会,否则昨晚接到简叔的电话,他就会第一时间赶回港城。
这会儿中场休息,他接了霍燕西的来电,“点解啊,霍生?”
霍燕西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远处中环林立的钢铁森林。
外墙挂着的巨幕上,正在轮播港姐竞选,她们穿着泳衣,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却无一人能比得上当年小渔村老旧船屋里那个身姿曼妙性感的女孩。
那时候,他每天都渴望触碰她,想狠狠将她捣碎,却又怕自己内心的阴暗变态吓着她。
“霍生?”电话里传来陆执疑惑的低沉嗓音。
霍燕西回神,“冇嘢,我好似见到佢。”
霍燕西讲国语的时候,字正腔圆,儒雅低沉,讲粤语时,声线带着沙沙的磁性,矜贵、性感。
陆执那边有点嘈杂,却依然听清了他的话,他神色微凛。
“霍生,呢啲都系假噶,你振作啲啦。”陆执先强烈肯定霍燕西的所见都是幻觉,再温柔鼓励。
这是心理医生惯用的手法,让患者不要进入思想误区。
霍燕西精神疾病很严重,曾有一段时间他有很强烈的幻视与幻听。
陆执担心他病情加重,有些心急如焚,“我聽晚返港,去見你好唔好?”
霍燕西薄唇紧抿。
还未回答,楼下忽然蹿出一道小小身影,扛着锅铲像一只小泼猴,三两下蹿上假山,坐在那里笑得像个弥勒佛。
没过两秒钟,谢杳杳追了出来,站在假山下望洋兴叹。
她双手叉腰,撑出母夜叉的气势,冲假山上的小胖猴吼道:“谢子煜,你给我下来!”
谢子煜抠脚趾,笑得很皮,“我不下,你不答应我去厨房,我就一直坐在这里。”
谢杳杳试着跟他讲道理,“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不可以随心所欲。”
“可你吃不惯他们做的饭,昨晚跟今天你都没吃多少。”
霍家花重金聘请的大厨,饭菜丰富,主打营养均衡,就是没盐没味。
谢杳杳昨晚吃了一顿,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但她吃不下,不仅仅是因为饭菜不合口胃的原因。
谢杳杳头疼,“我多吃两顿就吃得惯了,你给我下来,把锅铲还给张厨。”
“有我在,就不能让你受委屈。”最重要的是,他妈咪不能瘦。
有他在,他不允许妈咪掉一两肉。
而且。
他昨晚没事跑去听墙角,渣爹好像有厌食症,吃不下东西。
简爷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若是能让渣爹吃下东西,说不定能在他面前刷刷好感。
那么,等他夺他家产,让他去街边讨饭就指日可待了。
谢杳杳想到银行卡里躺着的三百万,她说:“我不委屈,我一点也不委屈。”
“可你吃不下东西。”
谢杳杳的眯眯眼一瞪,“你车轱辘没完了是吧,赶紧给我下来。”
这个时候,她就羡慕那些生女儿的,女儿多乖巧懂事,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偏偏她生了个儿子,叛逆倔强,认定的事犟起来她说什么都不听。
常常气得她肝火旺盛。
谢子煜稳坐钓鱼台,任谢杳杳怎么苦口婆心,就是不下来。
谢杳杳气得头脑发昏,她转身跑进别墅,看见墙角立着的高尔夫球杆,拎着就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简叔一眼看见她手里的高尔夫球杆,那可是霍燕西最喜欢的一根。
生怕她给弄坏了,他赶紧追出去,“谢老师,谢老师……”
跑到假山旁,就见谢杳杳拿着价值三百万的球杆往假山上戳谢子煜的屁股。
他急得想掐人中,“谢老师,咱们换一根,这根弄坏了,五爷要心疼的。”
谢杳杳正在气头上,满眼都是假山上的逆子,哪里听得进去?
谢子煜在假山上蹦来蹦去,躲过戳来的高尔夫球杆,还嚣张地挑衅,“你戳不到我,你戳不到我……”
楼下鸡飞狗跳。
这座巨大的空荡的像坟墓一样安静的别墅,仿佛突然有了生气。
花也红了,柳也绿了,灰暗的四周一下子亮堂了。
一束阳光忽然照进霍燕西阴暗潮湿的世界,他听见陆执的催促,回答:“真系唔使担心,我冇事。”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陆执听出他的情绪还算冷静平和,稍稍放了心。
挂了电话,霍燕西瞥向楼下,假山上的泼猴不见了。
不知道谢杳杳用了什么法子,这会儿已经将人弄下去,按在膝盖上打屁股。
这一幕似曾相识。
霍燕西3岁被霍夫人丢弃在小渔村,是小渔村有名的小乞儿。
他每天的日常就是翻垃圾桶,跟流浪狗抢食,偶尔遇到好心的婶子,会给他半个馒头。
他吃不饱也穿不暖,能活下去全凭他命贱。
他曾无数次躺在草垛子上,看着满天繁星,想着他为什么不能死了?
后来他与流浪汉抢食,抱着必死的决心,想吃一顿饱饭。
馒头没抢回来,他被流浪汉打得奄奄一息倒在路边。
他想,他终于可以去死了。反正他死了,也没有人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可是那天,他遇到了心软的神,她将他捡回家,给了他一个肉包,又求她姥姥将他留下。
从此,他终于有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