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口白牙指证当朝丞相之女,跟拿鸡蛋碰石头没区别。
苏慕烟比谁都懂这个道理。
她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能当众把林婉儿那张伪善的画皮撕个稀巴烂的舞台。
而靖王萧绝,必须是台下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那位观众。
回到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她反手将门闩插上,摸到灶台底下,扒拉出几块黑乎乎的木炭,用石杵一点点碾成细粉。
她将那块下了毒的桂花糕扔进水碗里,看它慢慢化开。然后,将碾好的炭粉悉数倒入,轻轻搅动。
这是一个最原始、最简陋的提纯方法,利用木炭的吸附性,将毒素从糕点中剥离出来。
整个过程,她神情专注,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最后,以一方干净的细麻布反复过滤,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便凝结在了油纸上。
她小心翼翼地将油纸折好,捻起那撮粉末,不着痕迹地塞进了自己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缝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舒一口气。
第二天,靖王妃“病重垂危”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从这个冷清的院子里飞了出去。
苏慕烟躺在床上,脸色是她用灶底灰和姜汁精心调配出的蜡黄,嘴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蜂蜡,完美复刻出干裂起皮的病态。
她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那模样,与中了“绕指柔”慢性毒药急性发作时的症状,分毫不差。
新提拔的小丫鬟春桃,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跪在床边,一双眼睛哭得像熟透的桃子。
春桃是她前两日从几个霸凌人的老妈子手里救下的,对她忠心得不能再忠心。
苏慕烟昨夜就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教她:“哭,往死里哭,哭得越大声越好。我们主仆俩是死是活,全看你这眼泪金不金贵了。”
春桃得了吩咐,去王府大厨房熬药时,整个人脚步踉跄,神情悲痛,活像天塌了一样。
“哎哟,这不是王妃身边新来的丫头吗?这是怎么了?”有嘴碎的厨娘拦住她问。
春桃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哇”的一声就嚎了出来,抽抽噎噎地“不小心”说漏了嘴。
“都怪我……都怪我没拦着王妃……王妃她……她自从吃了林小姐送来的那碟桂花糕,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啊……”
风,很快就吹到了林婉儿的耳朵里。
她正在房中悠闲地品着新茶,听到下人来报,捏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成了。
那贱人终于要死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亲眼看着那贱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即,她便派了自己最心腹的大丫鬟翠环,以“帮忙照顾王妃”为名,火速赶往靖王府。
名为照顾,实则监视,准备在最关键的时刻,补上致命一刀。
翠环领了命,一进那破院子就嫌恶地皱起了眉。
当她看到床上那个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的苏慕烟时,心中最后一丝戒备也烟消云散了。
苏慕烟“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是林婉儿的人,脸上非但没有警惕,反而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是……是婉儿妹妹让你来的吗?咳咳……她……她有心了……”
她甚至还伸出干枯的手,费力地去拉翠环的衣袖。
“好姐姐……我……我渴……能……能给我倒杯水吗?”
翠环看着她这副死相,胆子瞬间大了起来,脸上堆满了假惺惺的殷勤:“王妃您等着,奴婢这就给您倒水。”
她转过身去。
就在背对床榻的那一瞬间,她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指尖一弹,白色的粉末便悄无声息地落入了茶杯之中,遇水即溶。
她做得干净利落,自以为天衣无缝。
却不知,她所有的动作,都被床头那面磨得模糊的铜镜,清清楚楚地反射了出来,一帧不漏地落入了苏慕烟那双冰冷的眼眸中。
与此同时,小丫鬟春桃,正按照苏慕烟算准的时间,哭着从院子里冲了出去。
她像一只无头苍蝇,正好“撞”上了结束了校场操练,正例行巡视府内的靖王萧绝。
“扑通”一声巨响。
春桃重重地跪在了萧绝面前,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泣不成声,声音里带着巨大的绝望与恐惧。
“王爷!求您……求您救救王妃吧!”
“王妃她……她快不行了!”
萧绝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股厌烦涌上心头。
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样。
他本不想理会,抬脚就要绕过去。
可脑海中,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前几日,她一脚踩着护卫,眼神嗜血地问他“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审案了吗”的模样。
那种清醒、狠厉,与传闻中那个蠢笨如猪的女人,截然不同。
这诡异的念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不轻不重,却无法忽视。
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哭得快要断气的丫鬟。
最终,他还是改变了方向,抬步走向了那个他素来厌恶的、破败的院子。
大戏,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