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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枯枯戮山的清晨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湿冷,即使阳光已经勉强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揍敌客主宅那冰冷的花岗岩外墙上,也驱散不了几分寒意。

维兹站在训练场边缘,看着伊尔迷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拆解着一排训练假人。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击,都精准地落在假人的要害部位,黑色的头发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周身的气息冷得像冰。

维兹自己的训练刚结束,手臂还在微微发颤。

今天的项目是抗干扰投掷——在持续的噪音和刺眼的闪光干扰下,将细小的飞针准确射入移动的靶心。

他的表现尚可,大部分飞针都命中了目标,但离伊尔迷那种非人的精准还差得远。

一枚念钉擦过他耳边的记忆还很新鲜,那是半小时前,伊尔迷对他某个微小失误的“提醒”,冰冷的念气至今还让他后颈发麻。

“维兹哥哥!”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训练场的肃杀氛围。

维兹回头,看到三岁的糜稽正迈着圆滚滚的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朝他跑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女仆,显然是没拦住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少爷。

伊尔迷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黑色的猫眼看向跑过来的弟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周身那股凌厉的杀气却收敛了些许,像是怕吓到这个还没开始接受杀手训练的小家伙。

糜稽跑到维兹面前,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他的裤腿,仰着圆嘟嘟的小脸,大眼睛在维兹和走过来的伊尔迷之间来回瞟着,似乎又在进行他每日例行的“辨认哥哥”游戏——毕竟,这两张脸实在太像了。

“伊尔迷哥哥,”他先对着正主叫了一声,小手指了指伊尔迷,然后又转向维兹,眼睛亮晶晶的,“维兹哥哥。”

基裘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训练场边的廊柱旁,她手里摇着精致的扇子,电子眼闪烁着兴奋的红光,显然对眼前这一幕很感兴趣。

“啊啦,我们的小糜稽今天分得很清楚呢,没有像昨天那样认错人。”

糜稽得到母亲的关注,顿时更加兴奋了。

他松开维兹的裤腿,转而张开双臂,小短胳膊努力伸着,似乎想要同时抱住两个“哥哥”。

伊尔迷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低头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维兹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比看起来重多了,看来这几天又偷吃了不少点心。

糜稽一手搂着维兹的脖子,一手指着伊尔迷,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最近正处于语言爆发期,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而且小孩子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伊尔迷哥哥和维兹哥哥,”他奶声奶气地开口,词汇量倒是比同龄孩子丰富不少,“一直在一起。”

他顿了顿,小眉头皱了皱,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然后抛出了一个让整个训练场瞬间安静下来的问题,“像爸爸和妈妈一样吗?以后也会睡一个房间,生小宝宝吗?”

“噗——”维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他感觉抱着糜稽的手臂都有些发软,心里疯狂呐喊:【这小胖子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谁教他说的啊!】

伊尔迷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虽然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相处了这么久,维兹敢肯定他绝对蹙眉了。

伊尔迷伸出手,不是去抱糜稽,而是用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弟弟肉嘟嘟的脸颊,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糜稽,”伊尔迷的声音依旧平直,却比平时低了几度,冷意隐隐透出,“多余的话,不要说。”

糜稽似乎感受到了哥哥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小嘴一瘪,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委委屈屈地把脸埋进了维兹的肩膀,小肩膀还轻轻抽了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基裘夫人却发出一阵愉悦的高亢笑声:“哦呵呵呵~!童言无忌!小孩子说的话最诚实了!亲爱的,你看,连糜稽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特殊性’呢!”

她的电子眼兴奋地在维兹和伊尔迷之间转来转去,“这一定是命运的暗示!是上天都在认可他们的关系!”

维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能感觉到周围仆人和管家投来的目光,虽然都很隐蔽,却依旧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偷偷瞥了一眼伊尔迷,发现对方已经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童言只是一阵微风过耳,没留下任何痕迹。

但维兹敏锐地注意到,伊尔迷的耳廓似乎……微微泛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粉色?是他的错觉吗?

“训练继续。”伊尔迷完全无视了母亲的话,重新转向那些还没被拆完的训练假人,只是接下来的攻击似乎比之前更加凌厉,假人碎裂的声音也格外响亮,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

基裘笑够了,示意女仆从维兹怀里接过还在哼哼唧唧的糜稽,自己则摇曳生姿地走了,留下维兹一个人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得像一团被揉乱的毛线。

接下来的文化课,维兹有些心不在焉。

老师站在讲台上,详细讲解着巴托奇亚共和国的政治结构和地域划分,他的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糜稽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和伊尔迷……像席巴和基裘那样?成为夫妻,甚至孕育后代?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和慌乱,心脏也不争气地跳得飞快。

他忍不住偷偷看向旁边的伊尔迷。

对方坐得笔直,背脊挺得像尺子,听得异常专注,手里的笔不停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字迹工整清晰,仿佛早上那段尴尬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维兹不禁怀疑,是不是只有他自己在胡思乱想?伊尔迷大概只把糜稽的话当成了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根本没放在心上。

晚上,回到房间,维兹洗漱完毕,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伊尔迷已经坐在床边。

手里拿着那盒他时不时会“奖励”给维兹的糖果,正一颗一颗地仔细检查着糖纸,似乎在确认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虽然在揍敌客家,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维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心里还在想着白天的事,纠结着要不要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脚步都显得有些迟疑。

伊尔迷抬起头,猫眼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从盒子里拿起一颗浅紫色的糖果,递到维兹面前,语气平淡:“今天表现尚可。干扰条件下的命中率提升了百分之七,比上次进步了。”

维兹接过糖果,指尖触到糖纸的瞬间,心里的纠结似乎缓解了一些。

他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清甜的葡萄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稍微驱散了他内心的纷乱。

“伊尔迷,”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今天糜稽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伊尔迷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你……你怎么想?”维兹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蠢了,伊尔迷怎么可能会对小孩子的话有想法?

伊尔迷偏了偏头,黑色的长发滑过肩膀,落在胸前,多了几分柔和。

“糜稽的认知存在偏差。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与我们不同。”

“哪里不同?”维兹下意识地追问,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期待。

“合作关系的形式有多种。”伊尔迷回答,语气像是在背诵教科书上的定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父亲和母亲是传统的婚姻模式,目的是延续血脉。而我们,”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维兹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

“是基于最优解的组合。长相相似,能力互补,基因匹配度高。母亲认为,这种组合形成的‘合作’模式,效率最高。”

又是效率,又是最优解。维兹心里有点莫名的失落,虽然他早就知道伊尔迷的思维方式,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失望。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伊尔迷说点不一样的?

“只是因为……效率吗?”他听到自己这样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伊尔迷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像之前那样碰他的脸颊,而是用手指轻轻卷起维兹耳后一缕稍短的黑发,绕在指尖慢慢把玩。

这个动作有些突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感,让维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是我最重要的‘所有物’,维兹。”伊尔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笃定,仿佛在宣布一个永恒的事实。

“确保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本身就是最高效的选择。婚姻,或者任何其他形式,如果能够达成这个目的,就是可采用的方案。”

所有物……维兹对这个词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反感了。

在伊尔迷扭曲的逻辑里,这或许就是他表达“在意”的唯一方式——把对方归为自己的所有,然后拼尽全力守护。

他看着伊尔迷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猫眼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仿佛伊尔迷的世界里,只装得下他这个“复制品”。

“而且,”伊尔迷补充道,手指松开那缕头发,转而轻轻点在维兹的锁骨上,指尖微凉的触感让维兹浑身一僵。

“我不喜欢别人靠近你。今天下午,那个新来的女仆,看了你太久。”

维兹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下午训练结束后,确实有个新面孔的女仆在远处多看了他几眼,大概也是好奇他和伊尔迷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

他当时根本没在意,没想到居然被伊尔迷看到了。

“你……你怎么知道?”维兹惊讶地问,他根本没看到伊尔迷注意那个女仆。

“我一直看着。”伊尔迷平淡地回答,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已经被调去后院做杂活了,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维兹:“……”【这家伙的占有欲是不是又升级了?!连别人多看几眼都不行?!这也太霸道了吧!】

但奇怪的是,这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并没有让维兹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微妙的安心感。

至少这证明,在伊尔迷那套效率至上的逻辑背后,或许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更私人化的情绪,比如在意,比如不想让别人觊觎。

“睡吧。”伊尔迷结束了这个话题,像往常一样躺下,闭上眼睛,似乎准备休息了。

维兹看着他的侧脸,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

嘴里的葡萄味糖果渐渐融化,甜意丝丝缕缕地渗入心底,驱散了最后一丝失落。

他忽然觉得,和这个性格糟糕、思维异于常人的家伙绑定在一起,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至少,在这个冰冷的揍敌客家,他不会孤单。

他躺下来,侧过身,看着伊尔迷的背影,轻声说:“晚安,伊尔迷。”

旁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嗯。”

黑暗中,维兹的嘴角微微扬起。婚约的萌芽,似乎就在这童言无忌的提问和暗藏警告的念钉威慑之中,悄无声息地生长了起来。

而他自己,好像也开始学着给这棵幼苗浇水,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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