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墨一夜没合眼。
那张“死”字纸条，就摊在桌上。
像催命符。
他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脑子乱糟糟地转。
跑？身无分文，能跑哪去？大概率被抓住，死更惨。
硬扛？拿什么扛？赵主簿明显在县衙经营已久，自己孤家寡人。
求饶？求谁？赵主簿巴不得他死。郭县令根本不见人。
绝望像冰水，泡得他浑身发麻。
不行！
不能就这么等死！
他猛地坐起来。
必须想办法！
自己是官！哪怕是最小的官！
总有能做的事！
搞钱！
只要搞到钱，先稳住债主，就能争取时间！
有了时间，才能活下来，才能想办法对付赵主簿！
可钱从哪来？
贪？没机会也没胆子。
抢？更不可能。
只能赚。
怎么赚？
他有什么？一个破官身，一点现代记忆。
天蒙蒙亮。
他叫醒许安。
“走，出去逛逛。”
许安吓坏了：“爷！外面……”
“别废话！他们白天不敢明目张胆杀人！”
他得出去看看，找找机会。
街上人不多。
青州县看着就穷困。
铺面半开着，没什么客人。
百姓面有菜色，穿着带补丁的衣服。
许墨心里更凉了。这地方，有啥油水可捞？
他漫无目的地走，眼睛四处扫。
菜市、杂货铺、铁匠铺……都死气沉沉。
直到他走到城西一片荒地。
那里长着一大片没人要的野菜，灰扑扑的，茎秆粗壮。
本地人叫“灰灰菜”，味道涩，吃多了拉肚子，喂猪猪都嫌弃。
许墨蹲下，拔起一根，看了看，又掐断闻了闻。
这玩意……他看着眼熟。
有点像现代用来做凉粉或者豆腐的某种植物？
他脑子里灯泡一亮！
仙草蜜？烧仙草？
不对，材料不对。
但原理好像差不多？
记忆有点模糊。他以前在老家好像见奶奶用类似的东西做过绿色的“豆腐”，口感爽滑，能凉拌能吃。
叫啥来着？……对了，观音豆腐！用树叶做的。
这灰灰菜性状类似，说不定也能行？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
把这没人要的野菜，变成吃的！
成本几乎为零！
如果成功了……
他心跳有点快。
“许安！快！拔一些这个，抱回去！”
许安一脸懵：“爷，这猪都不吃……”
“别问！快拔！”
主仆俩抱着一捆灰灰菜，做贼似的溜回小院。
关紧门。
许墨凭着模糊的记忆，指挥许安把菜洗干净，捣烂，过滤出汁液。
最关键一步，加“碱”。
古代哪找食用碱？
对了！稻草灰！草木灰水也行！
弄来稻草烧灰，泡水，过滤。
颤抖着手，将灰水一点点倒入绿油油的菜汁里。
搅动。
等待。
许墨眼睛都不敢眨。
成败在此一举！
成了，就有第一步的希望。
不成……那就真完了。
绿色的汁液慢慢开始凝结。
真的成了！
渐渐变成了一盆颤巍巍、绿莹莹的固体！
有点像绿色的豆腐！
许墨用手指戳了一下，滑滑的，凉凉的。
他小心切下一小块，闭眼放进嘴里。
微涩，但口感清爽滑嫩！
绝对能吃！
而且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吃起来很舒服！
“许安！尝尝！”
许安胆战心惊地吃了一口，眼睛瞪大了：“爷！这……这好吃！”
虽然有点土腥味，但比干嚼野菜强太多了！
许墨激动得手有点抖。
有门！
这东西成本就是点力气和柴火。
卖多少钱？
哪怕一文钱一碗，这满地的灰灰菜，就是钱啊！
先小规模试做，拿去卖卖看！
找谁合作？
他自己不能抛头露面。
得找个信得过，或者有共同利益的人。
找谁？
他认识谁？
债主！
苏记酒坊的苏婉！原主也欠着她家酒钱呢！
她家开着铺子，有现成的售卖渠道！
而且听说她家酒坊也快经营不下去了，急需新路子。
有共同敌人（穷），有共同需求（钱）！
对！找她！
他让许安赶紧去约苏婉，就说有笔大生意谈。
许安将信将疑地去了。
许墨看着那盆绿豆腐，心里盘算怎么说服对方。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没多久，院门被轻轻敲响。
许墨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素色布裙的姑娘，十八九岁年纪，眉眼清秀，但带着疲惫和警惕。
正是苏婉。
她没进门，就站在门外，声音冷淡：“许县丞，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许墨赶紧压低声音：“苏姑娘，别误会。是真有生意找你。你看这个。”
他端出那盆绿豆腐。
苏婉看了一眼，眉头蹙起：“这是什么？”
“吃的！叫……凉粉！用灰灰菜做的，成本极低，口感好，肯定好卖！”
苏婉一脸不信：“灰灰菜？那东西有毒！”
“处理过了！没毒！我试过了！你看！”许墨自己又吃了一大口。
苏婉还是怀疑：“许县丞，你欠我家五两银子酒钱。若是想用这稀奇古怪的东西抵债，恕不奉陪。”
她转身就要走。
许墨急了：“等等！苏姑娘！你家酒坊最近生意也不好吧？不想多条路子吗？这东西一文钱一碗卖出去，利润我们对半分！先把你家酒钱还上！”
苏婉脚步停住了。
她家确实艰难。
但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赌鬼败家子。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这是你最快拿回钱的办法！也是我活命的办法！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许墨豁出去了，“你先拿一点回去试试！不好卖，我认栽！好卖，我们合作！”
苏婉看着他急切又带着点疯狂的眼神，犹豫了。
这无赖的话能信吗？
可那绿色的东西，看着确实稀奇……
她正斟酌。
突然！
几个穿着公服的人晃晃悠悠走过来，堵住了巷子口。
领头的是个三角眼，是赵主簿的一个心腹衙役，姓钱。
钱衙役皮笑肉不笑：“哟，许县丞，苏姑娘，在这嘀咕什么呢？”
他眼睛瞟向院里那盆绿豆腐，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什么鬼东西？绿油油的，像毒药一样。许县丞，你该不会想用这玩意坑骗苏姑娘吧？”
他明显是来找茬的！
许墨心里一咯噔。
赵主簿的眼线来得真快！
苏婉脸色也变了，下意识后退一步，离许墨和那盆东西远点。
眼神里的那一点点动摇，瞬间变成了警惕和厌恶。
钱衙役得意地哼了一声：“苏姑娘，离这种人远点，小心惹祸上身。”
他又对许墨冷笑：“许大人，安分点，别搞这些歪门邪道，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威胁完，他带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留下许墨和苏婉，气氛僵住。
苏婉冷冷看了许墨一眼，又看了看那盆“毒药”一样的绿豆腐。
“许县丞，你好自为之。”
她毫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
眼神里最后一点可能，彻底熄灭了。
许墨站在原地。
看着苏婉远去的背影。
看着那盆孤零零的绿豆腐。
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冷水，彻底浇灭。
透心凉。
唯一的破局点，还没开始，就被掐断了。
怎么办？
现在还能怎么办？
许墨看着那盆绿豆腐，拳头死死攥紧。
指甲掐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