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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谢姝认真看着时瑜,“有件事我需要同你说明,或许听起来像是借口,但那年我确确实实大病了一场,高烧后再醒来只觉记忆模糊,也忘了许多事,或许其中……便有与你相关的记忆。”

“怪道当初在国清寺你见我时那般陌生,原是因着这一层。”时瑜也不恼,只心疼的看着她,右手扶在她左腰上,随后视线略过谢姝纤弱的脖颈,落在她右后方被衣物遮盖住的肩胛骨上,神色晦暗,声音却很温和,“不过,那些也并非是什么让人愉快的经历,记不得也算不上坏事。”

时瑜话音刚落,谢姝便道:“但我想知道,如瑾,你与我之间的事,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过去还是未来,都不该只由你一人承担,若都只有你一人参与知晓,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是不公平的。”

谢姝的嗓音柔和,说出来的话所表达的立场也很明晰又坚定,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很吸引人的强大而温柔的气场,似乎所有的坏脾气都能被她包容。

时瑜拉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你说的对,那也是你的过去,不过已经这个时辰了,灯会咱们虽赶不上,但余下的热闹也该凑凑,是不是?”

谢姝斜睨着他,里面明晃晃地写着:你这是又要转移话题?

时瑜看着她的眼神,干笑了一声,“当然不是,咱们边逛边说还不行吗……”

谢姝沉吟一会儿,“嗯,边逛边说也行,不过,你可不许同我打马虎眼儿!否则我是真要生气的!”

时瑜空着的那只手立马举起,“不会,不敢,绝对实话实说!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随后眼巴巴的看着她,惨兮兮地道:“不生气好不好…”说完还晃了晃她的手,颇有些装可怜的意味。

谢姝看向别处,也不答话。

时瑜:“阿姝…”

“夫人…”,时瑜对着她的耳朵道。

谢姝被他这几声唤的耳根发红,尤其是最后时瑜对着耳朵那声‘夫人’,上扬的语调引得她脑袋发蒙,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耳尖儿过遍了全身,直达心脏。

抚着胸口,但凡同时瑜处在一块儿,她这处便开始不正常,除了一阵阵不大难受的紧缩感外还常常不要钱似的不停往外冒着甜意,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谢姝将时瑜的脑袋往外推了推,“不生气,你好好说话…”

时瑜嘴角挂着笑,拉着谢姝往前走,出了巷子,融入了人群,此时的坊市已不算热闹,但先前做下的布置还未撤,仍能由此窥见此前是如何的盛景。

他低头看向谢姝,不由地想起了与她初识时的光景,那年也是元夕,虽相遇的场合算不得美好,但记忆却并未褪色,反而随着时日的延长,历久弥新,细细品味,似乎还泛着淡淡的甜味,但甜中又带着几分微微的酸苦。

“这事儿啊,还得从那年的元夕说起…”随着两人往前越走越远,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转角处。

……

建安一十五年春末,吏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谢乔,上疏乞骸骨,帝允,封赏,后还乡。

半月前,京都。

门口挂着白色灯笼的尚书府内安静得不像话,前厅设有灵堂,一妇人面色麻木地半靠在尚未封棺的棺椁旁,眼睛盯着棺内躺着的人。

明明离家时还那般意气风发的脸,此时却一片惨白,身上数处被泥水泡的发白肿胀的伤口和乌黑的淤青皆叫新换的衣裳遮住了,根本瞧不出什么,只是看着那双紧紧攥着的手,这人死前似乎还在遭受着莫大的痛楚与非人的折磨。

“你就这么走了?呵,留下我一个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嗯?”那妇人哑着嗓子说道,声音里满是悲切。

这副棺椁运回来已经有三日了,送他回来的人说他在回程途中遭遇了山匪流寇的劫杀,待救兵找来时,他已经死了。

她不信,他明明说过,至多不超过两月他便回来,如今两月还未到,他怎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哭了三日,也喊了三日,现下已经再流不出一滴泪了。

明日就要封棺将他送走了,公爹想要将他送回江都安葬,这是最后一面,她想再仔细看看他,她的夫君,那个许了她一生一世的人。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此后便只能在梦里见到他了。

当时给他换上干净衣物的时候,便发现他的手攥得很紧,未太注意,此番再覆上去却感觉到他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她叫来旁边守着的人帮忙掰开,掰开后却又觉得倒还不如不掰开。

她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只觉得嗓子发出阵阵苦涩,心窝子好似被捅了一刀又一刀,难受得紧。

掌心未清理到的地方血肉模糊,血痂伴着碎肉已经干的结块儿了,略微凸起的地方透着些莹碧色,那是她的耳坠子,几乎要完全嵌进他的血肉里了。

初识那日她的耳坠子掉了一只,他捡着来还。

后来他家来求亲,他托了他的母亲带给她那只耳坠子。

成婚那日,她央着他,同他说,这只耳坠子他须得时时戴在身上,他应了。

今日再见到那只耳坠子却再无往日那般欢喜,眼睛泛着涩意,可是她却哭不出来。

眼前发黑,在倒地之前,她看到有人在朝她喊,有人朝她奔了过来,可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回应不了。

算了,就这样吧,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重要了。

等严雅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床边坐着她的婆母,她却未顾上什么礼数,双眼空洞地望着床顶。

看着她的模样,谢老夫人只觉得心疼,她握住严雅的手,轻轻唤了她一声,“淮安媳妇儿···”

“嗯”

谢老夫人知晓现下她不管说什么,严雅怕是都听不进去,她勉强地朝严雅笑了笑,说:“你可知晓方才来看你的大夫说了什么?”

严雅移开眼神,偏过头看向她婆母,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神越过她定格在虚空的某一点。

谢老夫人也不觉冷场直接道:“方才来的大夫给你把了脉,说是怀了淮安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听了这话严雅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嗯?母亲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怀孕了,快两个月了,估计就是淮安刚离家那会儿怀上的!我就说最近总见你犯恶心···”她看见严雅眼眶里慢慢蓄满了泪便没能再说下去。

严雅觉得眼眶发热,脑子有些懵,她摸了摸小腹,心道:便是你走了也让我不得安生!

这么一想更觉泪意上涌,积了许久的泪终是落了下来,洇湿了枕头。

她咬着牙,不肯让自己哭出声,门外候着的婢女也只听到了弱弱的呜咽声。

翌日,待前厅的棺椁合上棺盖封了棺,谢尚书便着江南族中来的人将棺椁抬走了,一时间,除了哀乐声,整个尚书府安静得可怕。

偌大的尚书府,此时便只剩下了三位主人和一众仆人。

目送着棺椁离开,两位老人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似乎连背也佝偻了起来。

同年十一月中旬。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但今天似乎比往日暖了许多。

严雅坐在院子里,手边还放着一个装着刚完成的小儿衣物的笸箩。

她的肚子已经凸起得很大了,找了大夫来看说是快生产了,稳婆也在家里养着以防万一。

毫无缘由的,她便觉着她这肚子里怀的应是个女孩儿,于是她便做了许多女孩儿的衣服,四季的,从一岁到三岁。

多的,她也做不来了,毕竟小孩子大多长得快,她拿捏不准尺寸,也,来不及做太多。

她抚着肚子,笑着说:“你瞧瞧你,这都小年了,梅花也开了,偏不见你有分毫动静,可是娘亲的肚子暖和,舍不得了?!”

知晓她是个懒的,半日也给不了一个回应,许是之前她父亲被送回家时,她真的吓着她了。

说完便一边抚着肚子一边瞧着院子里他种下的那棵梅树出了神,似在想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发着呆。

突然,肚子一阵绞痛,使得她回过神。

她缓了口气,轻柔地抚着肚子,“说一句你便不高兴了,想来将来也是个脾性大的!”话虽说得温吞,但额角冒出的冷汗却说明这一过程并不轻松。

一旁候着的婆子见严雅状况不对,忙将人扶起,一边往之前准备好的产房走,一边吩咐丫鬟去通知主人和产婆。

到了产房,产婆已经候着了,她接过婆子的活儿,扶住严雅让其他人去准备一会儿要用的物件儿,尤其吩咐了热水不能停这件事儿。

产婆并未让严雅立即往床上躺,而是扶着她在产房内来回走了几圈,边走边让人吃些流食。

腹部的疼痛来的一次比一次剧烈,等稳婆终于觉得差不多了,严雅方才被扶上了床。

按照稳婆的要求,她曲起了腿,并未一开始便用力,只是疼痛却让她微微弓起了身子,手下抓着床褥,牙关紧紧咬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儿来。

一旁候着的丫鬟看她咬着牙,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恐是疼得很了,怕她会咬着舌头,便将一块巾帕对折了几折放进她嘴里让她咬着。

当她自己已经能感觉到疼痛伴着下腹部一阵阵的压迫感时,稳婆才让她使上力气,可不知为什么,孩子却待在母体内迟迟不肯出来。

稳婆见严雅身下的床褥被血濡湿了一大片并且还在不断的流着血,再加上孩子一直未出来便也急的团团转,只能把凡是可以起上作用的手段都给用上了。

从巳时初一直到酉时三刻,过了这许久,严雅已经渐渐脱了力,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稳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急忙喊了她一声,“夫人!”又朝身边的丫鬟低语了一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严雅被她喊回了神,她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往下使。

终于,孩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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