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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数日后,一份来自京都调令到达镇江。

年节将近,本以为今年也只是在镇江过的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年,哪料想竟有如此大的意外。

严慎因协同荆州府剿匪有功,外派这些年亦兢兢业业,无所懈怠,是以擢升兵部侍郎,年后上任。

而在调令到达当天,许氏便指挥了家仆收拾府上物件儿,打算第二日便启程返京,因调令来的临时,是以只收拾了重要的金银细软与必要物什,余下的,等过完年,让留守的仆从一同收拾了,慢慢送至京都。

当夜,用完晚膳后,严慎再次光顾了谢姝的小院儿,此番回京,怕是再难回到此处,江都的事儿,是该同谢姝说明了。

此时,院里的丫鬟婆子正在屋内收拾东西,倒未见谢姝贴身伺候的丫鬟,而谢姝则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眼神落在水塘内游得正欢的锦鲤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严慎敲了敲门框,发出的‘笃笃’声引起了谢姝的注意,谢姝将视线转向院落外,见是严慎,忙起身相迎,一番寒暄后,严慎直切主题。

“阿姝住在这儿的这些时日,可还舒心?”

谢姝:“劳舅舅挂念,自是舒心的。”

严慎:“···此番来寻你,是江都来消息了···”语气有些滞涩。

从严慎的表情上,谢姝多多少少揣摩出些东西,来这儿月余,谢姝也并非干坐着等消息,自然也有派人出去打听,只是,都无甚收获,也不知是否有严慎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存在。

“可是···祖父,他出了什···”谢姝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严慎沉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点了点头。

谢姝泪水瞬间蓄满眼眶,深吸一口气,她哑着嗓子道:“那,江都可还余下些谢家人?”

严慎:“······还,剩些······”

谢姝:“既然还有谢氏族人,那祖父必然还是会被葬进族墓的,这已过去一月,想必事情也平静下来了,不知舅舅能否悄悄带我回去看看?”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心翼翼地问严慎。

严慎喉头干涩,“谢家祖宅,走了水,什么,都不剩下了,也未寻到谢阁老的尸骨。”

听完,谢姝觉得脸上的笑已完全挂不住了,她踉跄着退了两步,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坐在了地上,她的表情难言,眼神空洞,她讷讷地问道:“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尸骨都不剩下了?一把火,烧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看着她的模样严慎也觉着不好受,这般早慧说来也是一种不幸。

谢姝木着脸,此时眼中什么都不剩了,她问他:“我能信你吗?舅舅。

我,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将一切,都交给祖父做的安排,都,交给你吗?”

严慎蹲下身将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衣角对她说:“阿姝,你只需要相信你的祖父!”

他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想哭便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这个年纪哭呢,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儿,放心,没人会笑话你的,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想来你也瞧见不少,你阿静表姐嚎的那般大声儿,也从没见她觉得自己丢脸过!

这点你还是可以稍微学一下的,但是别学全啊,要不然舅舅可招架不住。”

知晓严慎是安慰她,谢姝勉强勾了勾唇,轻声道:“明日便要出发回京都了,不知离开前,舅舅能否再带我回去看看?哪怕一眼也行······”

严慎揉了揉谢姝的发顶,“明日我等绕道,途径江都时会稍作休整。”余下的话严慎未再说出口,谢姝却领会了意思。

她起身拍了拍裙摆福身,道了句:“多谢舅舅!”

严慎点头,“现下我还有些事需处理,你自己···”

谢姝:“阿姝无事,您放心去吧!”

严慎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便走了。

谢姝目送他离开,之后也回了屋子。

她觉得很是疲累,浑身提不起一丝劲力。

叫丫鬟伺候洗漱,换了里衣便仰躺在床榻上,她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半晌,她侧过身,缩进被子里,叫人看不见脸,弓着的背微微发着颤,期间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呜咽。

即便屋内暖和如春,此刻她也觉着浑身发冷,尤其胸口,似漏了风,血脉中流通的血液,也似被冻结了一般。

“姑娘。”方才不见身影的杏儿从外间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盒药膏,“药来了,婢子给您上药吧?”

“小伤而已,不用上药了。”谢姝瓮声瓮气地道:“倒是义父送的珠花,你先收着,找时间去金铺问问能不修复。”

杏儿连忙行至床前,满脸心疼,“婢子已经收好放在包袱里了,倒是姑娘,莫要对自己的身子如此不上心,大姑娘委实心狠,下手也是没轻没重的,这万一留疤了可如何是好!姑娘为何不同郎君提提白日这事?”

“没什么好提的,小伤罢了,为了这事害义父同大姑娘离心到底不好。”未免再听杏儿唠叨,见她净了手,谢姝乖乖把耳后的伤口露出来,“况且,我与义父毕竟亲疏有别,又是寄人篱下,忍忍便过了…”药膏甫一敷上,谢姝便觉一阵刺痛,轻轻‘嘶’了一声,杏儿忙放轻动作,给谢姝耳后的伤口扇着风,待抹好药,方才熄了灯放谢姝休息去了。

次日,众人动身前往京都,谢姝独乘一辆马车,落在后头,走了些许时辰,总算到了江都,入城后,众人在一处客栈歇了歇脚。

早听说江都繁华,严旻带着严静,得了长辈准许,得以出门去望望风,四处逛逛。

而谢姝则借口不适,待在马车上休憩,实则,趁人不注意,戴了帷帽悄悄离了马车,往尚荣街去了。

幼时,她曾为了打发时光,将祖宅的建造图纸及周边街道设施的图纸看了个遍,倒方便了此时的行动,是以她避开行人,穿过小巷的这一路走的也还算轻松,再转过前方的街角,便能看见谢宅了。

只是,她刚一探头,便瞧见神色肃穆的几人紧紧盯着谢宅的残垣断壁,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几人敏锐地转头,视线往她这次寻来,见此,谢姝急忙躲进街角的阴影处,待无人注意后,方才再次探头。

入目的是一片废墟,曾经的粉墙黛瓦,如今仅剩下一片被大火烧灼后的焦黑。

谢姝自觉泪意上涌,心中酸痛,闭上眼,缓了好一阵,方才悄然离去,回客栈的一路上她有些心不在焉,戴着帷帽,也未仔细看路,直至撞到了一人,谢姝险些扑进他怀里去,所幸她刹住了脚,那少年郎也是个有分寸的,稍稍扶住了她的手臂,方才不至于撞上。

谢姝急忙退开,她垂眸,隔着帷帽只瞧见了一处装点缀着细小南珠的赤缇色衣角,这郎君周围还有几名侍卫护着,怕是什么难缠的角色,谢姝忙向人福了福身致歉,少年郎到意外地好说话,道了声“无碍”,声音带着几分磨砂感,似乎正在变声期。

谢姝致了谢,见人挥手,方才离去。

回到众人歇脚的客栈,她趁着府兵换防的间隙,悄悄回到马车上,方才坐下,卸了帷帽,便听严慎敲了敲马车外壁。

严慎:“阿姝。”

谢姝:“我在的,义父。”

听人应声,严慎将手中端着的一碟糕点递了进来,“我料想此时你应当回来了,再过半刻钟,我们也要出发,这一路上京还需些时日,到下一处驿站最快也约莫得两三个时辰,这些糕点你吃些,垫垫肚子。”

谢姝听话,接过糕点,道了声谢,随后目光落在那上头,严慎也是有心,各式花样都拿了一两块,手指掠过那几块枣泥山药糕,落在边上的栗粉糕上,拈起一块,刚放到嘴边,便听严慎道:“一路上可有碰上什么危险?”

谢姝下意识摇了摇头,摇完才想起严慎看不见,将栗粉糕拿开,“并未碰上什么危险,只是,我看祖宅附近有人盯梢,还有几人隐蔽在一角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担心叫人发现,并未多作停留,也未细瞧,回来路上也特意绕了路,应是无人发现、尾随不过…”谢姝顿了顿,继续说道:“按说谢宅已成如今的模样,祖父,也叫他们…,莫不是……”

“阿姝。”严慎打断她的思路,“往事已矣,此时在追究,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不若向前看?”

谢姝叫这话说的一愣,回想起祖父当初的交代,她低低应了声:“阿姝知道了,舅舅。”

许是觉得自己说话严厉了些,严慎道:“…谢阁老··…”他想安慰她,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姝:“我无事的,舅舅。”听见严静的声音从客栈门房处传来,谢姝继续道:“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是否该动身了。”

听她如此说,严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应了声‘是’,便也离开了。

而话题至此也告一段落,众人再次启程,一路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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