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空。
萧清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四目相对。
这一刻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钱月舒此刻在心里暗暗嘀咕:“十六岁的萧清玄,眉宇间依稀残留着几分未褪尽的少年清气,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俊美,鼻梁高挺,唇形薄而优美,的确当得起龙章凤姿之誉。”
另外一边。
萧清玄也在定定的看着眼前女人的容颜。
他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刚及笄的钱月舒,穿着藕粉色的襦裙,发间随意带了一支银色的发钗,清新得如同初绽的芙蕖。
阳光洒在她脸上,皮肤恍若上好的羊脂美玉,吹弹可破。
眉眼精致,琼鼻樱唇,虽尚未完全长开,却已然是小美人一个!
“殿下?可否让奴才去通传。”侍立在车旁的贴身太监王喜见他久久不语,只凝眸望着远处那位小姑娘,不由低声提醒。
这一声轻唤打破了一眼万年的气氛。
萧清玄眸光微动,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
他并未理会王喜,而是径自下了马车。
玄色金纹的锦袍下摆拂过微风,一步步直奔钱月舒而来。
而钱月舒看着男人向她而来。
甚至当街就要抓她的手,还想强抱她。
钱月舒瞬间就猜到了。
狗男人为了报上一世的仇。
这一世打算羞辱她,想要让她进东宫当通房。
不然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甚至当街和她拉拉扯扯。
这不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吗?
真真是一点情面都没和自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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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钱月舒的脑海中,都出现了自己在东宫做通房,被各种欺凌的画面。
在床榻上,太子拼命的折磨。
她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太子欺身而上,没有温存,没有言语,只有纯粹的的折磨。
他像是要在她身上印证某种所有权,牙齿带着惩罚的意味,重重地啃咬……
就在她备受屈辱的时候。
太子还要下命令:“张嘴。”
她紧抿着唇,试图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但他没有耐心,手指粗暴地撬开她的齿关,带着一种羞辱的意味,迫使她承受一切……
侍寝结束。
往往不是解脱,而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
她会被送回通房宫女所住的偏僻耳房,那里潮湿、阴暗,永远透不进足够的阳光。
往往不等她换下那身狼狈的衣衫,整理好崩溃的情绪。
比她位份高的那些个太子的女人们开始来找茬。
首先出场的可能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侧妃或者宠妾。
“哟,瞧瞧这是谁啊?昨儿晚上伺候殿下辛苦了吧?”
她会嫉妒的一巴掌拍在她脸上,“不过是个低贱的通房,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以为本侧妃是殿下不成?嬷嬷给钱月舒这个下贱的通房一点教训。”
之后自己可能被那嬷嬷或掐或打。
总之要把她折磨的奄奄一息才肯罢休!
宠妾走后,就是太子妃出场。
她比较能装,出手也更狠,直接让嬷嬷送来一碗断子汤:“娘娘赏你的,喝了吧。”
那是避子汤。
冰冷,苦涩,象征着绝对的否定。
它不仅仅是一碗防止怀孕的汤药。
更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提醒她一个通房不配有太子的子嗣,不配有翻身的机会。
她永远只能是一个玩物,一个用过即弃的工具。
那样的人生,那样的未来,那样一个被践踏的存在!
她才不要做通房!
钱月舒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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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上一世的名声也是声名狼藉。
但好歹明面上他都是维护自己的,甚至主动牺牲他太子的尊严去维护她的名声。
但这一世……
呵呵!
先是当街拉扯。
让众人以为她是一个不检点和放荡的女人。
然后东宫马车的标志,阻止了所有敢向她提亲的男人:“这是本太子的女人,你们敢跟孤抢?”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
就算太子不报复她。
可和太子纠缠,就只能做他的女人。
以她现在商贾之女的身份和地位,最多也就能当个承徽,算是个普通妾室。
更何况钱月舒客没忘记在重生前。
萧倾玄立誓要羞辱她,让她做个最不起眼的通房!
要知道太子的后宫。
除了太子妃,还可以纳两位侧妃。
侧妃虽然也是妾室,但还算比较尊贵的,可以上皇家的玉牒。
将来如果太子顺利登基的话,两位侧妃差不多可以得个妃位,甚至是贵妃。
在侧妃之下,还有良娣,承徽,昭训,奉仪等……
奉仪之下才是通房什么的!
先不说前面那些个品级,就单单说奉仪,根据太子后宫的规格,是可以设置二十四个的。
萧清玄这个狗男人,竟然要让这么多女人爬到他头上?
真真是可恶。
另外一边。
钱家门前围观的人群屏息静气。
京城中。
就算是平民百姓,也都是有见识的。
东宫的马车标志那么明显,又是在大街上。
很多人都表示大吃一惊!
看着这位尊贵的皇太子殿下走向钱家小姐,目光中有好奇,有羡慕,有猜测。
原本钱月舒是想讨好萧清玄的。
但是才一见面,就被他如此侮辱。
她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什么讨好?
什么重新追求?
什么使用浑身解数勾搭他都放在一边?……
反正她这个年纪,又没和太子见过面。
那她也不需要对他敬重。
他敢对她拉拉扯扯。
那她就敢把他给当成登徒子,给暴打一顿。
不过她知道萧清玄的武功高强,正面对抗是不行。
钱月舒决定偷袭后,就快速跑回府。
于是她狠狠的一脚踩在萧清玄的脚背上,然后骂了一句:“混蛋!”
萧清玄吃痛。
才想起这一世的他和钱月舒还不认识。
他在大街上这样拉拉扯扯,的确孟浪了一些。
就在他愣神的期间。
那边钱月舒已经跑回了府里,并且把府门给关上了。
女人鞋底沾染的些许尘土,印在了男人那好看的绸缎鞋面上。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
无论太监王喜,还是街边的行人,乃至跟着钱月舒一同进府的护卫。
他们都难以置信。
钱家的姑娘,这是踩了太子之后就跑了?
萧清玄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一切。
他的脸,瞬间更黑了,周围散发浑身的寒气。
上一世,她不是说对自己一见钟情吗?
怎么这一世的“初见”。
她非但没有丝毫倾慕,反而像是见了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么凶巴巴的瞪着他?
对了。
她上一世说什么来着?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非卿不嫁。
呵呵。
她惯是会骗人的!
这会,萧清玄都怀疑她对自己说过真话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上一世。
她和她的第一次相见应该是在赏花宴。
当时母后举办赏花宴。
为的是给他选太子妃和侧妃,邀请的是京城正三品及以上官员家的女儿。
此时的钱家刚来京城不久,钱月舒的亲哥哥也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
按理说她是没资格进入百花宴的。
可她却偏偏进来了,还是以正三品兵部侍郎家唯一的女眷名额进来的。
连养在侍郎家的两位表小姐都被排除了。
当时可是震惊了不少人!
要知道侍郎家可是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这两位表小姐可是被当作亲生女儿养着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京城众人才知。
原来刚来京城落户的商贾钱家和正三品兵部侍郎钱家是一家,且商贾之家钱家还是主家。
钱月舒的祖母是正妻,而正三品侍郎的父亲是她的大伯,也是她祖母的庶长子。
至于两个钱家为什么不和?
听说是因为钱月舒的祖母不喜庶长子。
其实这也不怪她。
别说是礼数规矩本就不多的商贾之家。
就算是京城的名门贵妇们也是不喜庶子的,更别说是庶长子。
正妻还未生下长子,小妾就生下长子,那是对正妻的羞辱。
钱月舒的祖母又是一个极其厉害和要面子的。
她祖父一死,祖母就把这个庶长子给分了出去,真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反正当时大家闹的很僵。
而且钱月舒祖母给这庶子的财产也很少。
加上钱月舒的大伯不善经营,不出几年就把财产给败个精光。
没有办法。
钱月舒的大伯才决定把自己的长子送去军中历练一番。
说也奇怪。
他们家虽不善经营,打仗确实很厉害。
钱月舒的大堂兄先是在军中立功,回京接受封赏的时候,又恰巧在秋猎的时候救了皇上,得了一个正三品兵部侍郎的职位。
正三品,且是实权,兵部侍郎钱家也算是京中新贵。
然后主家也来京中投奔了!
不过他们之间的隔阂很深,主家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第二次相见。
那时南州出现很大的洪涝灾情,他被派去赈灾。
那时有很多商贾趁机抬高粮价,她们钱家就是最大的三家之一。
他对她的看法,实在不算好。
他赈灾,她抬高粮价,差不多算是敌人了!
第三次相见。
那一次她被追杀,他路过救了她一命。
但当得知她被追杀的理由,竟然是太黑心,害的别人家破人亡。
他属实想把她给扔下马车,让她这个祸害早死早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