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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花灯会的风波并未在临安城掀起太大的波澜,元廷以“处置前朝余孽惊扰庆典”为由,迅速弹压了舆论,那夜的混乱与酒楼上的厮杀,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只荡开几圈涟漪便沉寂下去。

但萧靖安知道,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伯颜府邸内的气氛似乎更加微妙。帖木儿因那夜“护卫不力”(未能提前发现玄冥教阴谋)被伯颜申斥,暂时收敛了气焰,但看萧靖安的眼神愈发阴毒。李延宗则变得更加沉默,偶尔投向萧靖安的目光,探究之意更浓,仿佛在重新评估这颗棋子的价值与不可控性。

萧靖安愈发谨言慎行,白日里尽职扮演“巴雅尔”,将《听雪心经》修炼出的平和内力蕴藏得不露分毫,只在无人处,才会以《冰心诀》的冰寒内力辅助练习萧家刀法,保持其锋锐。夜晚,她则潜心研读苏青璇所赠的《听雪心经》后续心法,内力在平和与冰寒的交替淬炼下,日益精纯凝练,修为已稳固在后天中期,向着后期稳步迈进。

这日轮休,她换上一身寻常布衣,用药物略微改变了肤色和眉形,看上去像个皮肤微黑、眉眼普通的市井少女,悄然出了元帅府。她并非去与苏青璇会面,而是按照苏青璇提供的几个可能藏有与元廷有血仇、且身世清白的潜在人选地址,进行暗中查访。

行至城西一片鱼龙混杂、污水横流的棚户区时,一阵压抑的哭喊和粗暴的呵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见几个穿着元军底层军官服饰的兵痞,正围着一个破旧的窝棚,试图将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里面拖拽出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恐惧、绝望,还有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

“老东西欠了军爷的酒钱,拿你这丫头抵债是天经地义!”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狞笑着,伸手去抓少女的胳膊。

“不!我爹已经病死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少女奋力挣扎,声音嘶哑。

“死了?那更好,省得麻烦!跟军爷回去,伺候好了,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另一个兵痞淫笑着附和。

周围远远围了些贫民,个个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元军凶残,动辄杀人,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萧靖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种恃强凌弱、欺压孤女的场景,在这些元兵看来,恐怕早已司空见惯。她本不欲节外生枝,但看着那少女眼中与自己当年家破人亡时相似的绝望与倔强,心中某根弦被触动了。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在一個转角处,捡起几枚边缘锋利的石片扣在手中。

就在那军官即将把少女彻底拖出窝棚的瞬间——

“咻!咻!咻!”

三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那三名正拉扯少女的兵痞同时发出一声惨嚎,捂着手腕踉跄后退,他们的手腕处,各嵌入了一枚薄薄的石片,鲜血直流!

“谁?!哪个不开眼的敢偷袭军爷?!”领头那军官又惊又怒,拔出腰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萧靖安从转角阴影处缓缓走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这就是大元朝廷的王法吗?”

那军官见她只是个衣着普通、貌不惊人的少女,先是一愣,随即暴怒:“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军爷的闲事?找死!”说着,挥刀便向萧靖安砍来!动作迅猛,带着军中悍卒的狠辣,已有接近后天初期的实力。

另外两名受伤的兵痞也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

萧靖安眼神一凝,脚下流云步展开,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轻易避开了劈来的腰刀。她并未动用明月斩,甚至没有使用明显的萧家刀法,只是并指如刀,蕴含着一丝《冰心诀》的寒冽内力,闪电般点向那军官持刀手腕的穴道!

“啊!”军官只觉得手腕一麻,仿佛被冰针刺入,腰刀顿时脱手落地!

萧靖安动作不停,身形连闪,指风凌厉,或点穴,或击打关节,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另外两名兵痞也惨叫着倒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三个凶神恶煞的元军兵痞,竟被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赤手空拳放倒在地!

周围一片死寂,那些围观的平民都惊呆了。

那被救下的少女也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靖安。

萧靖安走到那领头的军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刀:“滚。再让我看见你们欺压百姓,断的就不只是手腕了。”

那军官被她眼中的杀意吓得浑身一颤,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哪里还敢逞强,连滚带爬地招呼着同伴,捡起兵刃,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萧靖安这才转身,看向那惊魂未定的少女。近距离看,这少女虽然面黄肌瘦,但五官底子极好,眉眼精致,若能好好将养,必是个美人胚子。

“你没事吧?”萧靖安放缓了语气。

少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多谢恩人!小蝶……小蝶愿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起来说话。”萧靖安将她扶起,感觉到她瘦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你叫小蝶?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小蝶眼圈一红,摇了摇头:“没了……爹娘前些年染病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人……原本靠着给人缝补洗衣勉强过活,谁知爹生前欠了那些兵痞几文酒钱,他们便不依不饶……”

萧靖安沉默片刻。这少女身世清白,与元廷有直接的仇恨,性子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股韧劲,正是她物色人选的合适目标之一。而且,看她孤苦无依,若放任不管,迟早还是落入虎口。

“你可愿意跟我走?”萧靖安问道,“我身边缺个打理杂事的侍女,虽不能保你大富大贵,但至少能让你衣食无忧,不受欺凌。”

小蝶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随即又重重跪下:“愿意!小蝶愿意!恩人肯收留,小蝶这条命就是恩人的!求恩人赐名!”她知道,跟了这位神秘而强大的恩人,或许是她唯一的生路。

萧靖安看着她恳切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赐名,意味着一种新的开始,也是一种归属的象征。

“你既名小蝶,便保留这个‘蝶’字吧。从今往后,你叫‘墨蝶’。”萧靖安淡淡道,“墨色深沉,可掩光华;蝶虽弱小,破茧亦可翩跹。望你谨记今日之苦,他日能有所成。”

“墨蝶……墨蝶谢主人赐名!”墨蝶再次叩首,将这个名字牢牢刻在心里。

萧靖安将她安置在城中一处听雪楼暗中置办的、不起眼的小院里,留下了些许银钱和基础的《基础吐纳诀》,吩咐她安心住下,勤加练习,没有吩咐不得随意出门。

处理完墨蝶的事情,萧靖安继续按计划查访。在走访最后一处、一个据说祖上是前朝宫廷绣娘的老妪家时,那老妪得知她在打听与元廷有仇的孤女,颤巍巍地从床底翻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旧包袱。

“姑娘心善,老身没什么能报答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物件,据说是什么……‘天魅宗’的遗图,老身留着也无用,或许对姑娘有用……”老妪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天魅宗?萧靖安从未听过这个门派。她本不欲收下,但见老妪言辞恳切,便接了过来。包袱入手颇沉,里面似乎并非纸张。

回到藏身的小院,萧靖安屏退墨蝶,独自在灯下打开了那个包袱。

里面并非图纸,而是一块材质奇特、触手温润的黑色石板,约有巴掌大小,一指厚度。石板表面光滑,没有任何刻痕,但在灯光的特定角度下,隐隐能看到内部有极其细微、如同血脉经络般的暗金色纹路流动。

她尝试注入内力,无论是《听雪心经》的平和内力,还是《冰心诀》的冰寒内力,石板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只是个故弄玄虚的物件?萧靖安微微蹙眉。

就在她准备放弃之时,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那十二字口诀。她并非直接念出,而是将心神沉入那种玄妙的意境,同时将一丝微弱的内力,按照那种意境,缓缓渡入石板。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石板内部的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图!光芒流转,最终在石板表面凝聚成一幅清晰无比、细节繁复的立体地图虚影!地图上山川河流、城池路径栩栩如生,其中心点,赫然指向临安城外西南方向的一片无名山谷!旁边还有一行古篆小字闪烁不定——

“天魅遗藏,以待有缘。魅罗千锋,倾国倾城。”

天魅宗!遗藏!魅罗千锋!

萧靖安心头剧震!这竟是一份记录了某个古老宗门传承之地的地图!看这描述,似乎还是一个以魅惑之道闻名的宗门?那“魅罗千锋”,听起来便是一门极厉害的刀法!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记下地图的所有细节和那行小字。片刻后,石板上的光芒渐渐黯淡,恢复成原本毫不起眼的模样。

机遇!这绝对是天大的机遇!

她如今正缺提升实力的途径和组建班底的资本,这天魅宗的传承,若是真的,无疑是雪中送炭!

没有丝毫犹豫,萧靖安当夜便再次悄然出城,按照地图所示,前往那片无名山谷。

山谷入口极其隐蔽,被藤蔓和乱石遮掩。进入谷中,只见奇花异草遍布,雾气氤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能让人心神松弛的异香。若非有地图指引,绝难发现此地。

谷底深处,有一座半嵌入山壁的、爬满青苔的古老石门。石门上雕刻着繁复的飞天仕女图案,姿态曼妙,眼神勾魂摄魄,历经岁月沧桑,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的魅意。

萧靖安运足内力,按照地图旁小字提示的机关解法,在石门几个特定图案上依次按下。

“扎扎扎——”沉重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府。

洞府内并无奢华的陈设,只有简单的石床、石桌,以及一排靠墙而立的玉质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六枚颜色各异、温润生辉的玉简。

萧靖安走上前,拿起第一枚白色玉简,将心神沉入其中。

顿时,海量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醉玉酥腰诀》、《勾魂凝眸术》、《缠丝媚音功》……一门门精妙奇诡、专攻魅惑之道的功法心诀,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记忆。最后,是所有功法的总纲,那门名为《魅罗千锋刀诀》的至高刀法,将前十五种媚术的精髓融于刀道,阐述着“借魅凝锋、以刀摄魂”的至理!

这……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不,甚至可以说是为她想组建的那个全女性组织,量身打造的传承!

这些功法,不直接提升硬碰硬的杀伤力,却能在关键时刻惑乱敌心,以柔克刚,于无声处掌控局面。配合她本身的萧家刀法和《魅罗千锋刀诀》,足以打造出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奇兵!

萧靖安压下狂喜的心绪,将十六枚玉简小心收起。她在洞府内仔细搜寻,又找到了一些早已干涸的丹药瓶和几件样式古朴、似乎具有清心凝神或增幅魅惑效果的玉石首饰,一并带走。

离开山谷时,天光已微亮。萧靖安回头望了一眼那重新被雾气笼罩的入口,心中已有了清晰的规划。

回到小院,墨蝶已经起身,正按照《基础吐纳诀》笨拙地练习着。看到萧靖安回来,她连忙恭敬行礼。

萧靖安看着她稚嫩却认真的脸庞,心中一动。墨蝶年纪尚小,根骨未定,心思相对单纯,正是打基础的好时候。而且她身世凄苦,对自己感恩戴德,忠诚度较高。

“墨蝶,从今日起,你除了修炼《基础吐纳诀》,再开始修习这门《沁骨香肌功》。”萧靖安将记载着《沁骨香肌功》的玉简内容,抄录在一张普通绢帛上,递给她。这门功法相对温和,主要改善体质体态,附带魅惑异香,适合初期修炼,也不易引人怀疑。

墨蝶虽然不明白这功法的具体妙用,但主人吩咐,她便毫不犹豫地接过:“是,墨蝶一定努力修炼,不负主人期望!”

看着墨蝶捧着绢帛,如获至宝般认真研读的样子,萧靖安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墨蝶,将是她的第一个成员,是她未来组织的第一块基石。

天魅宗的传承,是她撬动命运的第一份资本。

她站在窗前,望着渐渐苏醒的临安城,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简。

伯颜府邸的潜伏仍需继续,但她的目光,已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她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以魅为刃,以情为丝,悄然织就一张属于自己的网。

这支未来的力量,或许该有一个名字了……

一个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幽兰,美丽,却带着致命诱惑的名字。

她轻轻吐出三个字:

“天罗……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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