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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丁贵禄不怒自威,话语铿锵有力。

他是庄稼人出身,高中榜眼后一路做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很办过几件大案子,是个纯臣。等再熬几年资历,应该就能进内阁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丁大人你误会了。”夏氏见了丁尚书开始语无伦次。

丁冠辰见祖父来了,腰杆挺得更直,大声道:“祖父!孙儿没有撒谎!您在家教导过孙儿,君子当诚,孙儿不敢忘!”

“好小子!”丁尚书对着自家写得一手好字的嫡孙说话时,脸色缓和了很多。

周围其他几个小萝卜头觉得青天大老爷来断案了,于是纷纷站了出来。

“我可以作证!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一见了人又骂又打!”

“没错!我们都看见了!”

“就是就是……”

孩子们指认的声音瞬间此起彼伏。

黄添玮看着丁尚书,眼里闪过崇拜的光芒,也顾不上疼不疼了,当场趴在丁尚书脚下行跪拜大礼,高呼道。

“大人!小子也是人证!我亲眼看见是江易安先推了冠辰兄的!”

黄夫人看着自家脏兮兮的孩子,又心疼又好气,不轻不重地揍了一下黄添玮的腚:“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官司!”

丁尚书很正式地把黄添玮扶了起来,赞许道:“好孩子,有胆识!像你爷爷。”

黄添玮得了青天大老爷的夸赞,嘴角咧得老高。

随后,丁尚书的目光落在了早已瑟瑟发抖的江易安身上。

“你叫江易安?”

丁尚书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常年审案的威压。江易安一个小屁孩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话都顾不上回就往夏氏身后猛躲。

“祖母,祖母!”江易安边躲边喊人,好像这样就能有人给他撑腰似的。

若说刚才孩子们混乱之际江易安喊得那声高祖母与祖母还能推脱是场面太乱了旁人听错,如今这句祖母却是没得推脱了。

你一个旁支的孩子,烧了高香得侯府教养,陷害嫡子不说,还要当着满堂宾客额面,称呼侯夫人为祖母,难道你江易安才是侯府的嫡子不成?

这成何体统!

翰林院齐夫人原本一直端坐着,此刻却蹙起了眉,端着茶盏的手也悬在半空。她是最重规矩的,对这种嫡庶不分、称谓混乱的人家,向来是看不上的。

沈飞茂这会倒不小声蛐蛐了,大明大量地阴阳怪气:“哟哟哟~”

“啧!爹,你听见了没!这侯府可真有意思!一个旁支来的野小子倒像是亲孙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世子爷出征的时候在外头的外室生下的孩子呢!”

沈长和没有训斥沈飞茂,毕竟他也是有脾气的,自家外甥女被欺负成这样,真当将军府和沈家是摆设不成?

夏氏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老天爷!这孩子平日里看着聪明,怎么忽然一下变得这么蠢了!定是被江牧柏这个贱种气的!

夏氏很快为自家乖孙找到理由,并理所当然地更恨江牧柏了。

尴尬的气氛几近凝固,老夫人这时终于出手了。

“唉!”老夫人的声音里带上几分沧桑疲惫,“这孩子自小没了父母,到我跟前时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许是老婆子我平日里待他亲近,这才让他把我当成嫡亲的高祖母了!”

老夫人把自个儿慈爱的牌坊高高地立了起来。

霍迎烟并不打算戳破。她知道,要揭开江易安的身份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江易安的身份……总之,今日只要将胡乱伤人的罪名钉死在江易安的头上,就够了。

“小孩子家家的,只不过谁对他好便亲近谁罢了,”老夫人想要将此事揭过,“回头我自会好好教导。”

然而丁尚书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他看着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慈悲为怀下官佩服,然称谓混乱只是侯府家事,下官不敢多言,可今日之事涉嫌诬告,更伤及我丁家与黄家的子孙,这便不仅仅是家事了。”

“小小年纪便敢当众撒谎,污蔑侯府嫡子,长大还了得?”丁尚书将袖子一甩,又潇洒又气派,“江易安,本官问你,你可知在我大周律法中,诬告之罪该如何处置?”

江易安原本被老夫人维护后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一个劲地摇头。

丁尚书也没指望丁点大的小屁孩知道这事,他这话是说给老夫人和夏氏听的。

“诬告者以其所诬告之罪,反坐之。”

“今日你诬告江牧柏推人致使黄添玮受伤,此为伤人罪。按大周律法,当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江易安的腿筛子似的抖了起来。

“若再狡辩,便是蔑视国法罪加一等。来人!”

“去,将本官的刑部令牌取来!本官今日就在此处亲自审一审这个案子!”

丁尚书纯纯是在老鼠逗猫。原本他一个刑部尚书哪里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可他一看自家嫡孙和黄添玮看向他崇拜的眼神就无法拒绝。

啊!这让他想起了以前赤着膀子种地时村头二花看他的眼神。

带劲!

江易安是分不清谁是老鼠谁是猫的,一律当老虎真的来咬人处理。

一听要杖责三十,还要被刑部尚书亲自审问,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嗷嗷地嚎哭起来,指着孙妈妈口不择言。

“不关我的事!都是她!是孙妈妈方才告诉我,让我咬死是江牧柏推的人!”

“哦?还有呢?”

“她还说……还说只要我这么说,祖…老夫人就会护着我,没人敢把我怎么样的!就连姓霍的也不敢!”

夏氏惨白的脸色也转移到了老夫人的脸上。

“你这孩子,混说什么!”老夫人气急败坏。

“原来是你们互相勾结,要将谋害我儿的事情按在旁人身上!”

黄夫人也很上道,这会儿立刻上价值,把受伤硬说成谋害。

众人看着老夫人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就连侯府的丫鬟小厮这会儿的眼神都变了。

老夫人最要脸面,此刻被这么看着只觉一张老脸被放在火上烤,又烫又疼还翻不开面。

这时府医姗姗来迟,倒是缓解了一点尴尬。

府医韩志川是个精神矍铄的白胡子瘦老头,还是霍迎烟进侯府的第一年从外头医馆里精心挑选来的。

原先他是不愿到高门大户里做事,可奈何霍迎烟给的太多了,拒绝实在是对银子的不尊重。

韩志川先为黄添玮处理了伤口,确认伤口不深后敷上了将军府的金创药,仔细包扎好后才对黄夫人躬身道。

“夫人放心,小公子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并未伤及筋骨。且有将军府的神药在,回去后好生将养,断不会留下疤痕。”

“老夫待会再给小公子开个调养的方子,夫人带回去每日按照方子吃就是。”

黄夫人听了这话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今日多谢丁大人为我儿主持公道,也多谢霍夫人。”

霍夫人不是世子夫人。

老黄家这是要把霍迎烟摘出来,把侯府填进去?

老夫人恨的牙痒痒。

黄添玮是看不懂也听不懂这样的眉眼官司的,他更关心真正的官司。

这可是青天大老爷!三言两语就让真凶招了供,连大刑都没上,堪比当世包公!

“丁大人,丁大人!”黄添玮眼睛锃亮,顶着一头包又开始对丁尚书跪拜起来,“小子多谢丁大人主持公道,丁大人真是当世包公,青天大老爷!……”

黄夫人原本还打算和霍迎烟多说几句,可黄添玮实在是太丢人了,她老脸臊得慌,所以她只匆匆和霍迎烟说了句告辞就走了。

老夫人和夏氏离她并不十分近,若说话声音低就听不清楚,这会儿看黄夫人匆匆离开只以为事情要闹大,面如死灰

黄夫人走了,众人便当这件事情暂时有个说法,后续若再有什么那就得看黄御史的嘴巴厉害不厉害了。

她一走,别的宾客也不敢多留,纷纷起身告辞。不过片刻,原本热闹的赏荷宴只剩下了残羹冷炙。

霍迎烟对吕妈妈使了个眼色,吕妈妈立刻会意,走到戏台边,对着不知所措的四喜班班主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班主连连点头,又将那扮演柳梦梅的戏子月楼也叫了过来。二人说了一番话后,班主就带着班子的人走了,只剩下了月楼。

戏子月楼便捧着一盏安神茶,脚步轻移,走到了失魂落魄的老夫人面前。

他屈膝跪下,用那双比女子还要多情的眼睛,仰视老夫人,声音格外蛊惑人心。

“老夫人,今日您受惊了,都是奴的戏没唱好,扰了您的清净。”

月楼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和自责,那盏茶他一直端在眉眼处并不放下,只等老夫人伸手去拿。

“这是奴给您泡的安神茶,您润润嗓子顺顺气,千万不要因为今日小事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盯着月楼看了半晌,心中的手举起又放下,一番挣扎后,她枯皱的手终于抬了起来接过月楼的茶,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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