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南山的温泉山庄终年云雾缭绕,如仙境般隐于群山之间。夜无殇推开雕花木窗,任由晨风拂过面颊,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与温泉的硫磺气息。五百年前那场与域外天魔的大战仿佛还在昨日,他与云清尘并肩而立,剑光划破苍穹的景象历历在目。
“清尘,今日的晨露茶可煮好了?”夜无殇转身,望向屋内静坐的白衣男子。
云清尘抬眸,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睛波澜不惊。他指尖轻点案几上的青瓷茶壶,一缕白气袅袅升起,宛如一条银蛇盘旋而上。”已备好,温度正好。”
夜无殇笑着走近,却在即将触到茶杯时被云清尘轻轻按住手腕。他的指尖带着凉意,仿佛冬日里的寒冰。”先运功三周天,茶凉了也无妨。”
“你啊…”夜无殇摇头,却还是盘腿而坐,开始调息。这样的对话五百年来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云清尘总是这般,一丝不苟地守着那些修行规矩,仿佛永远活在戒律之中,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的囚徒。
调息完毕,夜无殇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即起身。”我去后山采些灵药,午时便回。”
云清尘只是微微颔首,继续翻阅手中的古籍。夜无殇望着他垂落的墨发和如雕塑般完美的侧颜,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烦躁。五百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早已熟悉得如同呼吸,却也平淡得如同这每日不变的晨露茶,没有一丝波澜。
后山的雾气比山庄更浓,宛如一层白色的轻纱笼罩着大地。夜无殇漫无目的地走着,随手采摘几株灵草。忽然,一声微弱的呜咽传入耳中。他循声拨开灌木,发现一只通体粉红的狐狸蜷缩在岩石后,前爪血迹斑斑,那伤口狰狞可怖,仿佛被利爪撕裂。
“咦?”夜无殇蹲下身,狐狸警惕地后退,却因伤势无法移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充满恐惧,却又带着某种夜无殇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他的目光牢牢锁住。
“别怕。”他轻声安抚,从袖中取出伤药,”我不会伤害你。”
狐狸犹豫片刻,终于允许他靠近。夜无殇小心地为它包扎伤口,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那柔软的皮毛,竟有种奇异的温暖从指尖蔓延至心口,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全身。
“好了,小家伙。”处理完伤口,夜无殇拍拍狐狸的头,”这几日不要碰水,过些时日便好了。”
狐狸定定地望着他,忽然伸出舌头轻舔他的手指,那触感柔软而湿润,然后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雾气中。夜无殇看着指尖残留的触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回到山庄,云清尘正在庭院中练剑。白衣翻飞间,剑气如霜,每一招都精准得毫厘不差,如同精密的机器在运转。夜无殇靠在廊柱上欣赏,这样的场景他看了五百年,却从未厌倦——至少在今天之前是如此。
“回来了?”云清尘收剑,气息丝毫不乱。
“嗯,遇到只受伤的狐狸,耽搁了些时候。”夜无殇递过采来的灵草。
云清尘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夜无殇忽然想起那只狐狸柔软的触感。不知为何,云清尘常年握剑的手指明明修长有力,此刻却显得过于冷硬,像是没有温度的钢铁。
“狐狸?”云清尘微微皱眉,”这山中少有粉狐,怕是有些道行的精怪。”
夜无殇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小东西,伤得不轻。”
云清尘不再多言,转身去处理灵草。夜无殇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五百年来,他们之间似乎少了些什么。云清尘永远是这样,冷静自持,连关心都带着克制,如同一个完美的傀儡。
日子如常流转。夜无殇渐渐淡忘了那只粉狐,直到三个月后的满月之夜。
那晚,他独自在温泉中闭目养神。水汽氤氲中,温泉的热气升腾而起,宛如一层薄雾。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轻柔而缓慢,仿佛是鬼魅的低语。
“清尘?”夜无殇睁开眼,却见一个陌生少年站在池边。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模样,粉发如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两颗珍贵的宝石。
“恩公。”少年盈盈下拜,声音如清泉叮咚,”小狐特来报恩。”
夜无殇怔住,随即恍然:”你是那只狐狸?”
少年点头,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多亏恩公相救,小狐才能度过天劫,化为人形。”说着,他轻解罗衫,动作优雅而缓慢,露出肩头已经愈合的伤疤,”小狐名唤绯羽,愿随侍恩公左右,以报救命之恩。”
夜无殇本该拒绝,可当绯羽踏入温泉,那粉发在水中散开如花瓣时,他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制止。绯羽的肌肤如丝绸般光滑,靠近时带着若有若无的甜香,与云清尘身上常年不散的檀香截然不同,那甜香像是致命的毒药,让人欲罢不能。
“恩公…”绯羽贴近他耳边轻唤,呼吸温热,”让小狐服侍您可好?”
夜无殇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绯羽身上流入他的体内,让他心跳加速。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那温暖的源头,像是飞蛾扑火,明知危险却无法抗拒。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时,一声轻咳从岸边传来。夜无殇猛然惊醒,转头看到云清尘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月光下的身影如孤松般挺拔,却又显得那样孤寂。
“清尘!”夜无殇慌忙推开绯羽,却见云清尘已经转身离去,白衣在夜色中一闪而逝,如同一片飘落的雪花。
第二日清晨,夜无殇在书房找到云清尘。对方如常翻阅古籍,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就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关于昨晚…”夜无殇斟酌着开口。
云清尘头也不抬:”山中精怪多变,你当谨慎。”
就这一句话,再无其他。夜无殇准备好的解释卡在喉咙里。他本以为至少会有些质问,有些情绪,可云清尘的反应平静得令人心寒,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
“他只是来报恩的。”夜无殇忍不住道。
云清尘终于抬眼,目光如古井无波:”五百年修行,莫要为外物所惑。”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夜无殇头上。他突然意识到,五百年来,云清尘从未对他表现出任何超出道友的关切。他们同居一室,同修一道,却始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距离,如同两条永远无法交汇的平行线。
“是啊,五百年了。”夜无殇苦笑,”清尘,你可曾有过一刻,不把自己当成戒律的化身?”
云清尘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继续翻页:”修行之路,本就该清心寡欲。”
夜无殇转身离去,心中郁结难解。他不知不觉走到后山,却见绯羽已等在那里,粉发在阳光下如朝霞般绚烂,像是燃烧的火焰。
“恩公心情不好?”绯羽关切地靠近,手指轻抚他的眉心,那触感轻柔而温暖,”让小狐为您解忧可好?”
这一次,夜无殇没有拒绝。当绯羽的唇贴上他的,那种奇异的温暖再次涌遍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让他暂时忘记了所有烦忧。绯羽的舌头滑入他的口中,与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那感觉既陌生又令人着迷。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合,夜无殇能感受到绯羽的心跳,那心跳与他的心跳逐渐同步,如同激烈的鼓点。
从此,夜无殇开始频繁与绯羽相会。起初只是山中漫步,后来渐渐变成温泉共浴,耳鬓厮磨。每次与绯羽相处后,夜无殇对云清尘的怨怼就加深一分。为何云清尘永远那样冷淡?为何五百年来连一个拥抱都吝于给予?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夜无殇和绯羽在温泉中缠绵。温泉的水温暖而柔和,包裹着他们的身体。绯羽的双手在夜无殇的身上游走,如同灵巧的蝴蝶。夜无殇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紧紧抱住绯羽,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他们的吻越来越激烈,充满了欲望和激情。绯羽的身体在水中起伏,与夜无殇的身体相互摩擦,产生出一种奇妙的快感,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
一个月后,夜无殇做了一个决定。
“绯羽,随我回山庄吧。”他抚摸着怀中少年的粉发,”不必再躲躲藏藏。”
绯羽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随即乖巧点头:”全听恩公安排。”
当夜无殇牵着绯羽的手出现在山庄门前时,云清尘正在庭院中修剪梅枝。看到两人交握的手,他的动作微微一滞,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清尘,绯羽今后与我们同住。”夜无殇直视云清尘,语气中带着挑衅。
云清尘放下剪刀,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片刻,最终只是淡淡道:”随你。”
夜无殇心中一阵刺痛。哪怕是一句反对也好,至少证明云清尘还在乎。可对方永远是这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绯羽入住后,夜无殇越发肆无忌惮。他故意在云清尘面前与绯羽亲热,想激起对方的反应。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夜无殇和绯羽在房间里相拥而吻。绯羽的衣服一件件滑落,露出他完美的身体。夜无殇的手在他的身体上摸索,感受着那细腻的肌肤。他们倒在床上,彼此的身体紧密贴合,欲望如火焰般燃烧。夜无殇的吻从绯羽的嘴唇一路向下,留下一串火热的痕迹。绯羽的呻吟声在房间里回荡,与夜无殇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充满情欲的乐章。
可云清尘只是默默避开,或是视而不见。只有一次,夜无殇深夜醒来,发现云清尘站在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熟睡的绯羽。那一刻,他以为终于要看到云清尘失控的样子,可对方只是轻轻为他掖好被角,然后悄然离去,如同一个幽灵。
三个月后的雨夜,雨如倾盆般落下,敲打着屋顶和窗户,发出清脆的声响。夜无殇与绯羽在书房耳鬓厮磨,故意发出声响。当云清尘推门而入时,绯羽正衣衫半解地坐在夜无殇腿上。绯羽的双手环绕在夜无殇的脖子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着情话。夜无殇的手放在绯羽的腰上,轻轻抚摸着。
“你们…”云清尘的声音罕见地有一丝颤抖。
夜无殇挑衅地搂紧绯羽:”有事?”
云清尘的脸色苍白如纸。他深深看了夜无殇一眼,那目光中的痛苦让夜无殇心头一震,可随即又被绯羽的亲吻分散了注意。绯羽的舌头滑入夜无殇的口中,与他热烈地亲吻着,同时他的手开始解开夜无殇的衣服。
“我明白了。”云清尘转身离去,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像是被世界抛弃的灵魂。
第二天清晨,夜无殇发现云清尘的房间空空如也。案几上放着一枚玉佩——那是他们当年并肩作战时,夜无殇送给他的信物。玉佩下压着一张字条,只有简单几个字:”保重。”
夜无殇握着玉佩,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他以为赶走古板的云清尘会让他轻松,可此刻山庄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显得刺耳,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恩公?”绯羽从背后抱住他,”从今以后,小狐会一直陪着您。”
夜无殇转身将绯羽搂入怀中,试图用那温暖的躯体填补心中的空洞。可越是亲密,那种空虚感就越发强烈。在无数个夜晚,他们疯狂地缠绵,身体紧密贴合,汗水交织在一起。绯羽的身体在夜无殇的身下扭动,发出诱人的呻吟声。夜无殇尽情地索取着,想要填满心中的空缺,可每次结束后,那种空虚感却更加强烈,如同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深渊。
他开始梦见云清尘,梦见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睛,梦见他们并肩作战的岁月。奇怪的是,这些记忆在梦中清晰如昨,醒来后却迅速模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抹去它们,如同潮水退去,带走了沙滩上的痕迹。
直到有一天,夜无殇在绯羽的梳妆盒中发现了一只奇怪的香囊。打开后,里面是几缕头发和一张写满咒语的黄纸。那头发——赫然是他自己的。
“这是何物?”夜无殇质问刚进门的绯羽。
绯羽脸色大变,随即又恢复甜笑:”是小狐求来的平安符,保佑恩公…”
夜无殇不等他说完,一掌击碎香囊。随着黄纸破裂,一股黑气从中窜出,同时他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了。五百年来与云清尘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来——他们初次相见时的惊艳,并肩作战时的默契,隐居初期的甜蜜…所有这些记忆都被某种力量扭曲、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对云清尘日益增长的不满和对绯羽不可抗拒的迷恋。
“你…对我下蛊?”夜无殇难以置信地瞪着绯羽。
绯羽见事情败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又如何?云清尘那个冰块根本不配拥有你!”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五百年前你救了我,我就发誓要得到你。我苦修化形,又寻来情蛊,就是为了这一天!”
夜无殇怒不可遏,一掌击向绯羽。两人在庭院中激战,剑光闪烁,如同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最终夜无殇以本命剑刺穿绯羽心脏。粉发少年倒在血泊中,眼中满是不甘:”你…会后悔的…没有情蛊…你也…回不去了…”
随着绯羽断气,夜无殇感到最后一丝蛊毒也从体内消散。他跪倒在地,五百年的记忆如刀般刺入心脏。他想起云清尘离开那天的眼神,想起自己这些月的所作所为,巨大的悔恨几乎将他淹没,如同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清尘…清尘…”夜无殇握着那枚玉佩,泪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脸颊,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他收拾行囊,踏上了寻找云清尘的旅途。从潇湘南山到东海之滨,从北境雪原到西域荒漠,夜无殇走遍了他们曾经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直到一年后的中元节,夜无殇在江南最大的青楼”醉仙居”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袭红衣,墨发如瀑,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周围围着数位修行者。当他抬眸与夜无殇四目相对时,那双曾经清冷的眼睛如今满是妖冶风情,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位公子,可是来找乐子的?”红衣人轻笑,声音依旧如清泉,却多了几分勾魂摄魄的媚意。
夜无殇如遭雷击:”清尘…是你吗?”
红衣人——曾经的云清尘——红唇微勾:”云清尘?那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他推开身边的男子,赤足走向夜无殇,手指轻佻地抚过他的脸颊,那触感冰冷而陌生,”不过既然是你…我倒可以破例陪你一晚。”
夜无殇抓住那只手,感受到的不再是熟悉的温度,而是一种诡异的冰冷,像是来自地狱的寒气。”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云清尘——不,现在该称他为”魅影”了——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这不该问你吗,夜无殇?”
夜无殇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恨意和…一丝残存的痛苦。就在他想要追问时,魅影突然推开他,转身对满堂宾客娇笑:”今晚谁出的价高,我就陪谁。”
夜无殇眼睁睁看着曾经清冷如霜的云清尘,如今在众人调笑中宽衣解带,心如刀绞。他正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魅影回眸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红光——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那一刻,夜无殇明白了:离开潇湘南山的云清尘,早已被什么东西附身。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仿佛心被千万根针扎着。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而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