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婶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江野不想和她多攀扯,情急之下拉着许惟清走出老远才停下。
“这些婶子们平时没事就喜欢聊点有的没的,你别心里去。”
“嗯。”
许惟清应和他声,目光淡淡往下移。
江野垂眸一看,原地弹射开来。
“对不——”
“哎呀。”
他扭头猛拍了下脑门,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才多久就又占人便宜,换作他也不会信对方是无意的。
江野心下懊恼。
他真是猪脑子。
许惟清一旁冷眼看着他丰富的表情变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老实是可以装出来的。
许家出事以来,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她上门求援,那些以往在她面前装作好叔叔的男人却只想着怎么把她骗上床,好几次她都差点中套。
事实教会她,男人这种生物比女人更会演戏,也更现实。
许惟清忍不住揣测他表现出来的单纯质朴有几分真几分假。
“真的对不起!”
许惟清正想得出神,他猛地一鞠躬。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他弯着腰,却还是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要不你打我一顿?”
“什么?”
许惟清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短暂失去控制。
月光下,他一脸真诚:“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打两顿也行。”
他看着很期待自己的答案,许惟清嘴角抽了抽:“我不打人……也没生气。”
江野听言却皱起眉头:“……还是你想换个方式?”
他难道是认真的?
许惟清脑中涌起可怕的念头,立马又摁回去。
“我真没生气……”
但他再问就不一定了……
他到底哪里看出她勉强的?
许惟清背过身去:“我头晕……快点儿吧。”
不等他先一步抬脚离去。
江野紧随其后提着手电筒。
许惟清听着身后规律平稳的脚步声,一路上没有回头。
很快,二人到达目的地。
许惟清一眼就觉察出不同。
院子似乎被人修整过。
走近一看,卧室门和窗户都被修缮完好,房间里添置了桌椅,厨房也被打扫出来,院子里的水缸灌满了干净的水。
许惟清有些不敢相信:“这些都是你做的?”
这得费多少功夫?
江野有点不好意思:“东西都是我从家里拿过来的旧物,你别嫌弃……放心,你的东西我没动过。”
可不能再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江野赶忙又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改天我再给你弄新的。”
好半晌,许惟清凉凉开口:“你还挺会的讨人欢心的……”
这么大的工作量一个人半天干完,他实在有本事。
江野怀疑自己听错了,眼睛微微瞪大:“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惟清脸上的笑容真情实意,“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做了这么多,换做旁人早该讨要报酬了。
他会要什么?
江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霎时有点懵。
许惟清向前两步,几乎要撞到他怀里。
凑近一看,她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比画报上的美人儿还漂亮。
江野喉咙一动,下意识吞咽一声。
“你帮了我这么多,不要点报酬吗?”
“报酬?什么报酬?”
他眼神迷茫,看起来不像假的。
“真的?”
许惟清再次向前。
江野忙往后退,直到被身后墙壁挡住,退无可退:“真,真的……”
她凑得好近,呼吸喷在他喉结上,江野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最后只能盯着她鼻梁的红痣。
“在看什么?”
江野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晕,她问什么便答什么了:“痣。”
“嗯?”
他认真夸赞道:“你鼻子上有颗红痣,好漂亮。”
说完弯唇一笑,笑容还带着几分傻气,没有一丝色欲。
许惟清表情一僵,面色有片刻的茫然,不自觉后退两步。
江野松了口气,又见她猛地抬眼看过来。
“怎,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父母的事?”
“我……”
“我父母因为涉嫌泄露机密下了狱,还是我举报的,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连自己的父母都能放弃。”
“江野,”她的声音充满蛊惑,“我现在处境不好,你能帮我我很感激,我想报答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满足你。”
言罢,许惟清从头往下细细打量着他,明晃晃的暗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懂。
却见他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没反应过来:“……你很难过吗?对不起啊,外面那些传言我帮不了你。”
村里人惯爱说些闲言碎语,若不是特别明显的谣言,很难制止。
江野头一回觉得自己很无能。
许惟清不禁冷笑。
他竟然在道歉?他为什么要道歉?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许惟清脑子一片混乱,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坐在床上。
“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他急急凑过来,半跪在床前。
有了先前的经验,即便再心急他也没敢上手。
“对了,药……我去给你熬药!”没一会儿他又跑回来,“厨房没有厨具,你等等,我回家熬了给你送过来,很快的!”
他急匆匆要走,被许惟清拦下:“等等!”
许惟清头一回不带偏见打量着他:“江野,你一直都这样吗?”
江野不明所以。
许惟清眼神复杂:“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父母是“资本家”“臭老九”“卖国贼”,这样的身份到哪儿都是要被排挤的,倒霉一点可能还要隔三岔五游街挨批,他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
许惟清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仿佛能把他看穿。
他似乎被问住,眼神闪躲。
江野说不出违心的话,撇开眼:“我是大家一起带大的,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烂好人吗?
许惟清自嘲一笑,捏着拳头瞬间理智回笼:“我知道了。”
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现在需要他,而他看起来也很愿意帮忙。
没有继续追问,许惟清再次戴上温柔面具:“我有点低血糖。”
“低血糖?”
他神情茫然,许惟清没有多解释:“嗯,吃点糖就好了。箱子里有,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江野马上点头。
打开她的行李,里面是她的全部家当。
几件衣物、几本书,最值钱的是一台相机。
江野想起来,她以前是报社的记者。
“可能在衣服里面,你找找。”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一个只认识两天的男人翻自己的衣物,这并非明智之举。
江野起初有些束手束脚,又听她道:“没关系的,你随便翻。”
江野回头望了眼。
她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面色苍白。
江野犹豫片刻后下定决心速战速决。
突然,他翻到件很奇怪的衣服,并下意识把那件衣服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