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悄划过,商越飞往欧洲出差已有一周。
厉枝手上有好几个项目,同样忙得连轴转。
午餐时间,参加完亚洲大学峰会的冯院长,忽然出现在员工餐厅,为他们带来月底举办交流晚宴的噩耗。
这样的宴会每年都有。其目的是,希望通过与高净值的企业家大佬推杯换盏,以获取更多的研究经费。
厉枝无比抗拒这样的场合,刚向冯院长投去一个眼神,冯院长似已未卜先知。
他警告道:“都别给我缺席,谁敢缺席我请他讲满整学期的课!”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今年才被招进来的博后,在一旁好奇地问:“我听学长说这种交流会美食云集,我能不能也参加啊?”
坐在隔壁的同事,也是她斯坦福的校友,猜出厉枝的心事,“厉博,去年非逼你喝酒的那个方总,好像因为非法洗钱被抓了。”
他又用粤语说:“唔使惊。”(别担心。)
“没有方总还有陈总、刘总、吴总。”江允娴提了提眼镜,“They are all the same.”(他们都一样。)
经过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忽然讥讽道:
“你要是真想清高到底,再让你家砸点钱呗。别说冯院长不让你参加交流会,到时候整个研究所的设备,都最先供着你用。”
厉枝没理会他,她在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父母对自己向来大方,可大方往往也有代价,她不想被管束。
研究所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大家很默契,沟通时只用普通话或是英文。
江允娴“啪”地一声搁下碗筷,被他气的用粤语回呛:
“对啦,你都唔清高㗎,不然你点有面用实验室嗰台稀释制冷机?”(对,你不清高,不然你怎么有脸用实验室的稀释制冷机?)
她说的制冷剂,正是厉枝初到港大,她父母无偿捐赠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厉枝刚下班,就接到婆婆覃尧猝然的通知,叫她今晚早点回浅水湾。
抵达公寓时,商越也在。
他墨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被扯开几分,深邃的眼底闪过少见的倦色。
茶几上,正煮着百年古树普洱,只是颜色已经很淡,显然反复烹过许多遍。
天然烧制的汝窑茶杯,茶底已干涸,留下不深不浅的茶渍。
“怎么了吗?”厉枝问。
覃尧叹了口气,接着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
她沙哑着嗓音道:
“枝枝,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妈知道,也理解。”
“但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呀。你们倒好,还分房睡。要不是我今天送补品过来,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们自己想清楚,实在合不来的话,趁早离婚,别耽误大好光阴!”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陪着她一起过来的私人管家没反应过来,等大门被关上,她才赶忙追出去。
电梯里,管家担忧地问:“夫人,您就真不担心他们两个人离婚吗?”
覃尧保养得当的脸,早已恢复了素日的神态。
“他们不会的,阿越就是被催烦了,才心一横同意了这门婚事,我看枝枝也差不多。与其再重新找下一个结婚对象,他们只会想尽办法扮演恩爱夫妻。”
覃尧嘴角勾起一抹笑,对自己的计谋颇为满意。
管家如醉方醒:夫人是认为最后两人会假戏真做。
大平层公寓内,商越取来新的茶杯,为厉枝倒上一杯。
“见笑了。”
他的嗓音平淡,美轮美奂的脸上,倦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商越对自己母亲雷大雨小的性子,了如指掌,于是说:“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厉枝显然没有那么淡定。
她不担心婆婆,而是害怕母亲知晓。
老太太两年前患了癌,所幸发现的早,手术很成功,预后亦然非常乐观。
可五年生存期未到,大家始终悬着一颗心。
父亲与大姐皆对她百依百顺,厉枝也不例外。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决如铁,“商越,你搬回主卧吧,我们不要分房睡了。”
商越俊朗的脸庞,看上去仍然清冷克制。可眼神并不平淡,似有暗流涌动。
他松了松领带后才掀唇:“不必,她不会为难你。”
厉枝不想冒险,“我可以睡地板的,我睡觉很老实,绝对不会打扰你!”
她的个头在南方女生里已算突出,可与他近一米九的身高相比,她显得矮了一截。
厉枝不得不仰视他,“好不好?”
女人狐狸般的眼睛,像是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商越喉结上下滑动,终于投降,“好。”
洗完澡,厉枝十分乖巧在地上铺好床褥。
她连稍微硬一些的床都睡不了,何况是地板。
可是为了让商越的母亲放心,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十点过半,主卧的门被推开,房间内顿时多了股清冽的薄荷香气。
瞧见躺在地上的厉枝,商越蹙了蹙眉,“你睡床。”
厉枝大喜过望,就连客套都省去了,直接麻溜的爬上软塌塌的床垫。
“我不介意把床分你一半。”厉枝弯起嘴角,欣快的拍了拍床铺示意。
商越一时无话,半晌,低哑的嗓音里全是无奈:“你没有危险意识吗?”
“啊?”她显然很困惑。
他已躺下,声音又变得清冷克制,“床太软,不习惯。”
厉枝“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客房的床也很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