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雪粒还沾在马鬃上时,天山的雾已像块浸了冰的棉絮,兜头罩了下来。
沈砚秋勒住缰绳,指腹摩挲着镇岳剑的剑格——深灰色玄铁上嵌着的冰纹,突然泛出极淡的蓝光,像极了他在武当山初学剑时,师父递给他的那盏冰灯。风裹着雾钻进领口,他猛地想起雪族族长临别时的话:“魂有执念,剑有回响,天山的雾里,藏着没说出口的再见。”
“前面就是西坡了。”段青山的声音比雾还沉,他用镇关剑挑开眼前的雾障,剑刃划过的地方,雾水凝成细小的冰珠,砸在雪地上“嗒嗒”响——像极了漠北古墓里,小五临死前咳血的声音。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把后半句“和小五约定好要一起看天山雪」咽了回去。”
柳轻眉把狐裘帽子拉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映着守仁剑绿光的眼睛。雾里飘来股皂角香,混着点江南的桂花香——是奶妈当年给她洗棉袄、晒桂花糕的味道。她突然按住胸口,药箱里的“平安兔”挂饰(母亲留的遗物)轻轻发烫,像有人在隔着布帛碰她的指尖:“沈先生,你听……是奶妈的声音。”
那声音穿过雾层,带着点江南口音的软糯,还有点被冻得发颤的委屈:“轻眉,慢点跑,奶妈跟不上了……你看你,棉袄都跑散了,风灌进去要着凉的。”
柳轻眉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想起十岁那年,自己偷跑出去看灯,奶妈举着棉袄在后面追,雪地里摔了好几个跟头,却还笑着喊“别摔着”。她刚要抬脚往雾里冲,手腕突然被沈砚秋攥住——他的掌心带着镇岳剑的冷意,却比雾更沉:“是蚀魂粉造的幻象,你看她的鞋。”
柳轻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奶妈的魂影穿着双绣着桂花的布鞋,鞋尖却沾着漠北的黑沙,那是奶妈一辈子没去过的地方。魂影见她不动,突然变了调,哭声里掺进了玄阴宗的邪气:“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在雾里冻了这么久,你却不管我!”
段青山刚要开口劝,雾里又冒出个影子——是小五,胸口插着玄阴宗的毒箭,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牛肉干,正是段青山在漠北分给她的那半块。小五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段庄主,你看我抓了个黑袍人!哎,你怎么不夸我?”
段青山的呼吸猛地顿住,镇关剑“哐当”撞在冰面上。他想起小五临死前,攥着他给的平安符,说“等打赢了,要吃三大碗牛肉干”;想起自己当时说“没问题,我请你”,却没等到兑现的那天。魂影见他不说话,慢慢走近,胸口的箭伤渗出血来,滴在雪地上,化作黑色的魂丝:“你是不是忘了我?忘了我们说要一起看天山雪?”
“我没忘!”段青山的声音带着哭腔,第一次没了平时的爽朗,他举起镇关剑,却迟迟不敢落下——剑刃的黑光里,映着小五期待的脸,“我怎么敢忘……可我不能砍你,砍了你,你就真的没了。”
沈砚秋看着两人泛红的眼睛,突然握紧了破虏剑。红绸穗在雾里飘得急,剑身上映出武当山的雪、剑门关的血、洱海的浪——他终于懂了,剑灵说的“剑心”,从来不是斩妖除魔的刚,是“记得”的柔。他深吸一口气,将五剑的剑意轻轻散开,红、蓝、绿、灰、黑五道光丝,像五条细细的线,分别缠上柳轻眉和段青山的手腕:“不是不能动,是要用‘念想’动。轻眉,你还记得奶妈给你缝棉袄时,针扎在手上的样子吗?段庄主,你还记得小五抢你牛肉干时,笑得多开心吗?把这些念想融进剑意里,魂影认的不是声音,是你心里的温度。”
柳轻眉闭上眼睛,指尖的守仁剑突然发烫——她想起奶妈缝棉袄时,指尖被针扎出的小红点,却笑着说“不疼,给轻眉做棉袄,怎么都不疼”;想起奶妈晒桂花糕时,把最甜的那块留给她,自己吃碎的。守仁剑的绿光突然变得柔软,像晒过太阳的棉被,慢慢往奶妈的魂影飘去:“奶妈,我记得你手上的红点,记得你留的桂花糕,你别难过,我来接你了。”
奶妈的魂影愣了愣,哭声渐渐停了。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绿光,像碰着易碎的梦:“我的轻眉长大了,会自己暖着自己了……”她的鞋尖黑沙慢慢褪去,露出绣着桂花的白底,“你要好好的,奶妈走了。”魂影化作一道带着桂花香的白光,绕着柳轻眉转了三圈,才融进雾里。
段青山也闭上眼睛,镇关剑的黑光里,慢慢浮起小五抢牛肉干的样子——她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说“段庄主的牛肉干最好吃”。黑光突然裹进点暖意,是平安符上艾草的味道,轻轻缠上小五的魂影:“小五,我记得你抢牛肉干的样子,记得你说要吃三大碗,等出去了,我买十碗给你,你别闹了,好不好?”
小五的魂影摸了摸胸口的箭伤,突然笑了,像以前那样挠了挠头:“真的?那我可要等着!段庄主,你别自责,我不疼了。”她手里的牛肉干化作光点,魂影也变成一道带着牛肉香的白光,拍了拍段青山的肩膀,消失在雾里。
就在这时,沈砚秋的镇岳剑突然剧烈震动——剑身上的冰纹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小字,是用天山掌门的笔迹写的:“雾凇林,老松旁,血魂符藏三念:一为顶针(柳),二为平安(段),三为剑穗(天)。毁符需以念化意,勿伤残魂。”
“是天山掌门的笔迹!”柳轻眉惊喜地喊,她在《剑心手记》里见过掌门的字,遒劲里带着温柔,“他肯定是提前把线索刻在了剑里,等着我们来!”
三人顺着剑纹的指引,往雾凇林深处走。脚下的雪渐渐变成了黏黏的魂泥,踩上去像陷进了回忆的棉花里。柳轻眉的脚刚陷进去,就摸到个冰凉的东西——是枚黄铜顶针,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眉”字,边缘还留着奶妈缝棉袄时磨出的痕迹。她的眼泪又涌上来,却咬着牙把顶针攥紧:“这是奶妈的顶针,血魂符肯定藏在这下面。”
段青山也摸到了个熟悉的东西——是枚平安符,符纸边缘被小五的指尖磨得发毛,上面还留着他当年写的“平安”二字,墨迹晕开,像滴没擦干的泪。他的手不再抖,用镇关剑的黑光轻轻扫开魂泥:“小五的平安符,符就在这下面。”
沈砚秋走到老松树下,树洞里插着柄黑色的蚀魂剑,剑身上缠着无数魂丝,最粗的那根,裹着枚天山弟子的剑穗——穗子是淡青色的,和他在《剑心手记》里看到的、掌门弟子的剑穗一模一样。他刚要伸手碰剑穗,蚀魂剑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剑身上浮现出掌门的残魂:“别碰!这剑穗是我大弟子的,他为了护我,被玄阴宗的人砍断了手……”
残魂的声音带着痛苦,雾里突然浮现出闪回的画面——天山掌门带着弟子们守在凌云峰,玄阴宗的黑袍人冲上来,大弟子举剑挡住毒刀,手腕被砍断,剑穗掉在地上,他却还喊着“师父快跑”;掌门抱着弟子的断手,眼泪砸在剑穗上,却被黑袍人用蚀魂粉迷了心智,眼睁睁看着弟子们的魂被吞进剑里……
“是我对不起他们……”掌门的残魂捂住脸,魂体都在发抖,“我被蚀魂剑控制着,每天都看着他们的魂在剑里挣扎,却什么都做不了……”
柳轻眉看着闪回的画面,眼泪又掉了下来——大弟子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为了护她,被狗咬伤的邻家哥哥。她举起守仁剑,绿光里带着桂花香:“掌门前辈,我们来帮你了,帮你和弟子们解脱。”
段青山也握紧镇关剑,黑光里裹着平安符的暖意:“我们会毁了血魂符,不让玄阴宗再害人!”
沈砚秋对着掌门的残魂拱手,五剑的剑意同时散开:“前辈,你帮我们指认血魂符的位置,我们帮你救弟子们的魂,好不好?”
掌门的残魂抬起头,眼里的痛苦渐渐变成坚定:“好!顶针符在柳姑娘脚下三尺,平安符在段庄主脚下两尺,剑穗符就在这树洞里,和蚀魂剑缠在一起!玄阴宗的人在雾里布了眼线,他们肯定要过来拦你们,你们要小心!”
话音刚落,雾里就传来脚步声——五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握着带魂丝的法杖,慢慢走了出来。为首的人掀开兜帽,露出张满是疤痕的脸,竟是之前在苏州听雨楼外,被他们打跑的玄阴宗小头目!
“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小头目冷笑,法杖指着三人,“这雾凇林是我们宗主布的‘魂囚阵’,你们的念想越浓,魂就越容易被吞!刚才你们和魂影共情的样子,我都看见了——柳轻眉念着奶妈,段青山念着兄弟,沈砚秋念着什么?哦,是武当山的师父吧?可惜啊,你师父早就被我们炼成血魂傀儡了,说不定现在就在雾里看着你呢!”
“你胡说!”沈砚秋的眼睛瞬间红了——师父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他绝不准任何人污蔑!破虏剑的红绸穗突然暴涨,带着刚劲的剑意,对着小头目砍去!
“沈先生别冲动!”柳轻眉连忙拉住他,守仁剑的绿光挡住剑意,“他是故意激怒你,让你乱了心智!”
小头目笑得更猖狂了:“没错!我就是要激怒你们!等你们乱了,蚀魂剑就会吞了你们的剑心,到时候,宗主就能用你们的剑心炼血月之剑,天下就是我们玄阴宗的了!”他举起法杖,对着树洞里的蚀魂剑一点,“魂囚阵,起!”
树洞里的蚀魂剑突然发出尖啸,剑身上的魂丝暴涨,像无数条蛇,对着三人缠去——裹着顶针的魂丝缠向柳轻眉,裹着平安符的魂丝缠向段青山,裹着剑穗的魂丝缠向沈砚秋!
“用念想化意!”掌门的残魂大喊,他的魂体突然冲进蚀魂剑,剑身上的邪意瞬间弱了些,“我帮你们缠住剑,你们快毁符!”
柳轻眉握紧奶妈的顶针,守仁剑的绿光里带着桂花的暖意,对着魂丝轻轻一绕——魂丝像被融化的冰,慢慢散开,露出下面的血魂符:符纸是用奶妈当年的棉袄布做的,上面画着玄阴宗的鬼纹,却还留着顶针扎过的小孔。她闭了闭眼,将绿光注入符纸:“奶妈,对不起,我要毁了它,让你彻底解脱。”
“咔嚓”一声,符纸碎成了粉末,带着桂花香的白光从粉末里飘出,是奶妈的残魂:“轻眉,做得好,奶妈走了,你要好好的。”白光彻底消散在雾里。
段青山也握紧小五的平安符,镇关剑的黑光里裹着艾草的暖意,对着魂丝一扯——魂丝断裂,露出下面的血魂符:符纸是用小五的衣角做的,上面还留着牛肉干的油渍。他咬着牙,将黑光注入符纸:“小五,等我出去,一定买十碗牛肉干,放在你的坟前。”
符纸也碎成了粉末,带着牛肉香的白光飘出,是小五的残魂:“段庄主,说话算话!我在下面等着!”白光也消散了。
沈砚秋看着树洞里的剑穗符,掌门的残魂还在和蚀魂剑对抗,魂体都快透明了:“沈先生,快!我撑不住了!”
他立刻运转五剑剑意,红、蓝、绿、灰、黑五道光芒交织成一道光刃,对着剑穗符轻轻一挑——符纸是用大弟子的剑穗布做的,上面还留着掌门的眼泪痕迹。符纸碎开的瞬间,裹着剑穗的魂丝也散开了,大弟子的残魂飘出来,对着掌门的残魂喊:“师父!我们解脱了!”
掌门的残魂笑了,魂体也变得透明:“弟子们,师父来陪你们了……沈先生,凌云剑在摘星台,被冰魄锁锁着,钥匙是大弟子的剑穗,你们……一定要阻止血月蚀剑……”
残魂化作一道白光,跟着大弟子的魂,消失在雾里。蚀魂剑失去了魂丝的支撑,“当啷”一声掉在树洞里,变成了一把普通的黑铁剑。
小头目看着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不可能!你们怎么能破魂囚阵!宗主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举起法杖,就要往自己的胸口拍——显然是要自爆,拉三人陪葬!
段青山眼疾手快,镇关剑的黑光化作一道光网,将他罩在里面:“想自爆?没门!我们还有话要问你!”
就在这时,东边突然传来马的嘶鸣声——是他们留下的马!声音里满是痛苦,还带着点熟悉的“呜咽”,像在喊“救命”。
三人同时回头——雾已经散了大半,能看到东边的草地上,他们的马跪在雪地里,马背上插着一支带毒的黑箭,箭杆上刻着玄阴宗的鬼纹;马的旁边围着三个黑袍人,手里握着刀,刀上还沾着马的血;最让他们心头一紧的是,黑袍人的身后,站着个穿蓬莱阁灰袍的人,袍角绣着阁纹,手里握着枚血光闪闪的令牌,令牌上的鬼纹,和之前苏州卧底袍角的一模一样!
更让柳轻眉浑身发冷的是,那人手里还拎着个东西——是她药箱上的“平安兔”挂饰,兔耳朵被扯断了一只,上面还沾着血,显然是从马背上抢来的!
“那是我的平安兔!”柳轻眉的声音带着哭腔,守仁剑的绿光突然变得凌厉,像被激怒的小兽,“那是我娘留的唯一念想,你把它还给我!”
灰袍人慢慢掀开兜帽,露出张熟悉的脸——竟是之前在漠北古墓,给他们送信的蓬莱阁弟子!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手里的平安兔挂饰被他轻轻一扯,彻底碎成了两半:“念想?不过是没用的累赘罢了。沈砚秋,柳轻眉,段青山,你们以为破了魂囚阵就赢了?凌云峰的摘星台,早就布好了‘冰魄杀阵’,等着你们来送死呢!”
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挣扎着站起来,对着灰袍人撞去——它的眼里满是愤怒,像要为柳轻眉夺回平安兔!
“不知死活的畜牲!”灰袍人冷笑一声,举起令牌,对着马的额头一点——令牌上的鬼纹发出一道黑光,马瞬间僵住,眼里的光芒慢慢消散,倒在雪地里,再也不动了。
“我的马!”段青山怒喝一声,镇关剑的黑光暴涨,就要冲过去,却被沈砚秋拉住——他指着灰袍人的身后,雾里慢慢浮现出更多的黑袍人,手里都握着带毒的箭,显然是玄阴宗的主力援兵!
柳轻眉看着碎成两半的平安兔,眼泪砸在雪地上,瞬间凝成冰。她握紧守仁剑,绿光里带着桂花香,还有点母亲遗留的温意,突然抬头看向沈砚秋,眼里的泪还没干,却透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沈先生,段庄主,我们不能退。平安兔碎了,但我娘的念想还在;马死了,但它护我的心意还在;掌门前辈和弟子们的魂解脱了,他们的正道还在——我们得去摘星台,拿到凌云剑,不能让玄阴宗的阴谋得逞!”
沈砚秋看着她掌心碎成两半的平安兔,又看了看雪地里倒着的马——马的眼睛还睁着,像在看着他们,等着他们完成未竟的路。他握紧五剑,红、蓝、绿、灰、黑五道剑意突然交织成一道光带,绕着三人转了一圈,像在回应柳轻眉的话:“你说得对,我们不能退。段庄主,你押着小头目断后,我和轻眉冲出去,先摸清援兵的阵型!”
段青山点点头,镇关剑的黑光死死罩住小头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们放心!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他们追上你们!”他突然踹了小头目一脚,声音带着怒:“说!援兵有多少人?冰魄杀阵的弱点在哪?”
小头目却梗着脖子冷笑:“我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们!宗主说了,等你们到了摘星台,就会被冰魄锁冻成冰雕,永远留在天山!”
柳轻眉见状,突然从药箱里掏出一枚银针——是淬了醒神草汁的“问心针”,能逼出真话,却不会伤人。她走到小头目面前,眼神冷得像天山的冰:“你不说,我就用这针扎你的‘忆魂穴’,让你重温被玄阴宗抓来、被迫炼魂的滋味——我知道你不是自愿入宗的,你脖子上的‘奴印’,和苏州那些血魂卫的一样。”
小头目浑身一震,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那里确实有个淡红色的奴印,是玄阴宗强行烙上的,一旦反抗,就会被魂丝噬心。他的眼神渐渐变了,从倔强变成痛苦,最后对着雪地里的马磕了个头:“我……我叫阿石,以前是天山脚下的牧民,玄阴宗杀了我的家人,逼我入宗,我要是不说,他们就会折磨我妹妹的魂……”
“你妹妹的魂?”沈砚秋立刻追问,五剑的剑意柔和了些,“是不是被炼进了蚀魂剑?我们已经破了魂囚阵,你妹妹的魂应该已经解脱了。”
阿石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真的?我妹妹的魂……真的解脱了?”
柳轻眉点点头,守仁剑的绿光对着他轻轻一拂——光里映出个小女孩的魂影,正对着阿石笑,像在说“哥哥,我没事了”。阿石的眼泪瞬间涌上来,对着柳轻眉重重一揖:“多谢姑娘!我告诉你们,援兵有三十人,都藏在雾凇林两侧的冰洞里,手里的箭都淬了‘冻魂毒’,中箭就会被冻住魂;冰魄杀阵的弱点在摘星台的‘北斗石’,只要用刚柔并济的剑意砸中石上的‘星眼’,阵就破了!”
就在这时,雾里传来脚步声——援兵越来越近了,黑袍人的嘶吼声都清晰可闻:“阿石!你敢背叛宗主!等抓住你,就把你的魂炼进蚀魂剑!”
“不好!他们来了!”段青山立刻将阿石推到柳轻眉身后,镇关剑的黑光暴涨成一面盾,“沈兄弟,轻眉,你们快走!我和阿石挡住他们,等你们拿到凌云剑,再回来救我们!”
阿石也握紧了之前被缴械的短刀,眼里满是决绝:“段庄主说得对!我欠你们的,欠妹妹的,今天就还了!你们快去找凌云剑,别让我们白死!”
柳轻眉看着阿石坚定的脸,又看了看段青山挡在身前的背影,眼泪又掉了下来——从漠北到江南,再到天山,总有人为了正道,为了别人的念想,愿意挡在前面。她握紧守仁剑,绿光里带着刚劲:“我不走!守仁剑能解冻魂毒,我能帮你们!”
“别任性!”沈砚秋按住她的肩,眼神里满是不舍,却又带着决断,“你跟着我,我们才能尽快拿到凌云剑,回来救他们——这是段庄主和阿石的选择,我们不能辜负。”他转头看向段青山,五剑的剑意对着他的镇关剑碰了碰,“保重,我们很快回来。”
段青山咧嘴一笑,露出熟悉的爽朗:“放心!我段青山命硬得很,等着你们拿凌云剑回来,一起喝庆功酒!”
沈砚秋不再犹豫,拉起柳轻眉的手,五剑的剑意化作一道光带,裹着两人往摘星台的方向冲去。身后传来黑袍人的嘶吼声、剑刃碰撞的脆响,还有阿石的喊杀声——每一声都像针,扎在两人的心上,却让他们跑得更快,握剑的手更紧。
雾已经彻底散了,阳光洒在雪地上,泛着刺眼的光。摘星台就在前方的山峰上,台顶被冰覆盖,像戴了顶冰冠;通往台顶的路,铺着冰制的台阶,上面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显然就是阿石说的“冰魄杀阵”。
柳轻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台阶旁的一块冰石:“沈先生,你看!那上面有掌门前辈的字迹!”
沈砚秋凑近一看,冰石上果然刻着一行小字,是掌门的笔迹:“冰魄锁需剑穗开,星眼藏在斗柄处,魂安则剑醒,勿忘初心。”旁边还放着枚淡青色的剑穗——正是大弟子的剑穗,穗子上还留着掌门的眼泪痕迹。
“是掌门前辈留下的!”柳轻眉惊喜地捡起剑穗,守仁剑的绿光对着剑穗一拂,剑穗突然发出淡青色的光,与摘星台的冰光呼应,“这就是冰魄锁的钥匙!”
沈砚秋握紧五剑,抬头看向摘星台——台顶的冰雾里,隐约能看到凌云剑的影子,剑身上泛着淡青色的光,像天山的雾,又像大弟子的剑穗。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柳轻眉点点头:“走!我们上摘星台,拿到凌云剑,立刻回去救段庄主和阿石!”
两人踏上冰制台阶,刚走两步,台阶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冰魄杀阵被触发了!无数冰刺从台阶两侧冒出来,对着两人刺去;台顶的冰雾里,飘出无数带着冻魂毒的冰粒,像下雨般砸下来!
柳轻眉立刻举起守仁剑,绿光与大弟子的剑穗光交织成一道光盾,挡住冰粒的攻击;沈砚秋则运转五剑剑意,刚柔并济的光刃对着冰刺砍去——冰刺碰到光刃,瞬间碎成粉末,却又立刻重新凝结,像永远砍不完。
“按阿石说的,找北斗石的星眼!”沈砚秋大喊,目光快速扫过台阶——台阶的尽头,有块刻着北斗七星的巨石,斗柄处果然有个小小的星状凹槽,正是星眼!
柳轻眉也看到了星眼,她举起大弟子的剑穗,对着星眼晃了晃——剑穗的淡青色光对着星眼射去,星眼立刻发出一道强光,冰刺的凝结速度慢了些!
“就是现在!”沈砚秋抓住机会,将五剑的剑意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光刃,对着星眼狠狠砸去——光刃碰到星眼的瞬间,摘星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冰刺瞬间消散,冻魂毒的冰粒也变成了普通的雪粒,冰魄杀阵破了!
台顶的冰雾渐渐散去,凌云剑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剑身是天山的冰铁铸的,泛着淡青色的光,像雾凇林的雾;剑身上刻着“凌云”二字,笔画间藏着大弟子的剑穗纹;剑穗是淡青色的牦牛毛做的,垂在剑鞘上,像飘在天山的云。
柳轻眉拿着大弟子的剑穗,走到凌云剑旁——剑穗刚碰到剑鞘,冰魄锁就发出“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她伸手握住剑柄,一股清冽的剑意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守仁剑的柔、破虏剑的仁、镇关剑的沉、断浪剑的水、镇岳剑的刚完美融合,六剑的光芒同时暴涨,照亮了整个摘星台!
“拿到凌云剑了!”柳轻眉激动地喊,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喜悦的泪,是不负所托的泪。
沈砚秋也松了口气,六剑的剑意让他的通神境更稳固了,鬓角的白发彻底褪去,眼里满是希望。他刚要开口说“回去救段庄主”,突然听到山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嘶吼——是段青山的声音,带着痛苦,却依旧坚定:“沈兄弟!轻眉!别管我!拿到剑就走!玄阴宗的主力来了!”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山下——雾凇林的方向,涌来密密麻麻的黑袍人,至少有上百人,为首的正是那个穿蓬莱阁灰袍的卧底!他手里举着枚更大的血令牌,对着摘星台冷笑:“沈砚秋,柳轻眉,你们跑不掉了!今天,就让你们和段青山一起,变成冰魄杀阵的养料!”
柳轻眉握紧凌云剑,淡青色的剑穗在风里飘得急,眼里满是愤怒:“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六剑在手,就算你们有上百人,我们也能拼一拼!”
沈砚秋却按住她的手,目光快速扫过摘星台的四周——台的东侧有个隐蔽的冰洞,是之前阿石说的“牧民避难洞”,能通到山后的草原。他对着柳轻眉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我们不能硬拼,段庄主让我们走,我们就得带着凌云剑走——这是他用命护着的东西,我们不能辜负。先躲进冰洞,等天黑了再绕回去救他!”
柳轻眉咬着唇,看着山下越来越近的黑袍人,又想起段青山挡在身前的背影,眼泪砸在凌云剑上——淡青色的剑穗颤了颤,像在回应她的不舍。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剑柄:“好!我们先躲起来,等天黑了,一定要把段庄主救回来!”
两人快速跑到东侧的冰洞前,沈砚秋用镇岳剑的刚意砸开洞口的冰石,柳轻眉则用凌云剑的剑意挡住身后追来的冰粒。刚钻进冰洞,就听到灰袍人的怒喝声:“给我追!就算挖遍天山,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冰洞很黑,却很干燥,两人借着六剑的光芒,顺着洞壁往前摸索。洞里的风带着草原的气息,隐约能听到洞外黑袍人的脚步声,还有段青山偶尔传来的喊杀声——每一声都让他们的心揪紧,却也让他们更坚定了“一定要救他”的念头。
柳轻眉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碎成两半的平安兔,用守仁剑的绿光轻轻拂过——绿光裹着碎片,慢慢拼成完整的样子,虽然兔耳朵还是断的,却不再渗血了。她握紧平安兔,对着沈砚秋笑了笑,眼里还带着泪,却透着希望:“沈先生,你说段庄主会没事的,对不对?我们一定能救他出来,一定能集齐七剑,阻止血月蚀剑,对不对?”
沈砚秋看着她掌心的平安兔,又看了看六剑交织的光芒——红、蓝、绿、灰、黑、青,像六道希望的光,照亮了黑暗的冰洞。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坚定得像天山的冰:“对。段庄主不会有事,我们一定能救他,一定能集齐七剑,一定能阻止血月蚀剑——因为我们的剑心里,藏着太多人的念想,这些念想,比玄阴宗的邪意更有力量。”
两人继续往冰洞深处走,六剑的光芒在黑暗里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希望的路。洞外的风声、黑袍人的嘶吼声渐渐远了,却有个更清晰的声音在他们心里响着——是段青山的爽朗笑声,是阿石的坚定承诺,是掌门前辈的嘱托,是所有被他们救下的魂影的祝福。
他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躲避,不是退缩。等天黑透了,他们就会带着六剑的光芒,重新回到雾凇林,救出段青山,然后奔向东海,找到最后一柄沧溟剑——因为他们的路,还没走完;因为那些藏在剑心里的念想,还等着他们去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