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坚定,但她步子放的特别轻,怕他敏锐的听到她跑了。
容慈一边计算他洗果子的时间,一边提起裙摆快速朝自己踩过点的银杏林另一边的支流走去。
少游和她说这银杏林漫天红时美则美矣却因地处渭河山涧,时常起大雾。
她和赵础来时,只隐隐隐现些许雾色。
而此刻,却渐渐浓密起来。
她提着裙摆,头都不回的朝更潮湿的方向跑去。
风声穿过耳边,带来一丝湿凉的寒意。
容慈眼眸一闪,瞳孔里倒映出林外天地,银杏林下水流平缓。
她几乎是毫不迟疑,就开始抬手拔掉头上的发簪,衣裙上的香囊,金丝香纱帔帛。
赵础一如既往,总爱把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容慈把这一些扔在树底下找树枝掩埋起来。
旋即踮着脚蹚水,顺水而下。
“容慈。”
林中传来这道辩不分明的声音时,河水已经没过容慈腰间。
她回了回眸。
别了,赵础。
旋即,她双手展开,深吸了一口气,屏息潜入水中,向下游游去。
容慈没有吸氧辅助时,最多可以闭气游几分钟,但就这几分钟足够她从支流游走,水流会掩埋气息和踪迹。
赵础慢一步,就再拦不住她了。
容慈浮出水面换气时,看到水面上的朝阳,雾气尽散,她努力辨别方向,在力竭前一定要离赵础军营越远越好。
【宿主,秦王在林中寻遍了你。】
容慈满脸平静:【你现在不装死了?】
系统:……
【秦王多敏锐,宿主埋在树底下的衣裳首饰,还是我帮宿主隐藏了。】
【宿主,你既已经回到秦王身边,为何不顺势干脆留在他身边感化他心中的恶念。】
容慈湿淋淋的爬上岸边,双手扶着地面坐好平复呼吸。
她看着朝阳和吹到身上的冷风,闭了闭眼。
“你只想着任务,却没想过,我现在挂着楚王夫人的身份,若因我,秦楚交战,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赵础争霸天下的理由不能是因为女人,我亦不想成为罪人,不想背负红颜祸水的罪名,亦不想少游如珩再见到的,是那样满身骂名的我。”
她不大义,甚至凉薄,可她还是有越不过去的底线的。
系统缄默片刻后,最后道:【宿主,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你在现代还有家人,要是任务失败,你的身体会被彻底抹杀。】
容慈气的心口疼,任务失败抹杀赵础啊,抹杀她干什么?!
这个天入秋了,风一吹冷的人发抖,她又没有换洗衣物,稍微晒了会太阳,容慈就起身寻着路离开此处。
—
“主公!楚王水师已至函谷关,陈总兵已把水军调遣至弘农涧,两国水军就隔着一道函谷关了!”蒲奚骑马至银杏林寻赵础。
待见主公神色阴沉,手上还提着一个湿淋淋的布袋。
蒲奚下意识问了句:“容夫人呢?”
容夫人呢?
赵础禁不住冷笑一声,脸色骇人。
“跑了。”
蒲奚一下噤声。
容夫人好大的能耐啊,在主公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兄长,楚王命人送来了战书。”
赵无晦随即赶来,把印着楚王私印的战书呈上。
“楚王喊话,若秦国能将楚王夫人安然无恙的送去函谷关,便立刻撤军。”
“孤若不呢?”赵础冷冷扯唇。
“若不,自然是……血染渭河,不死不休。”
赵无晦朝周围看看,纳闷道:“楚王夫人呢?”
蒲奚赶紧转身抬头望天。
赵础神色阴森,眉眼间压着浓得化不开的怒意,整张脸布满寒霜。
半晌,他突然笑出了声,声音平静的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渣子里面滚过了一遍:“出兵迎战。”
赵无晦看着兄长翻身上马,怒极反笑的样子,心中明白,他兄长这是快气疯了。
看来那位容夫人日日乖顺都是为了今日啊。
竟将他兄长,都蒙骗了过去。
在他兄长眼皮子底下,跑了。
太有能耐了!
赵础回到秦营后,还没下马就见赵少游跑过来,他先是看看父王前后左右,摸着头不解的问:“父王,夫人呢?”
赵无晦瞬间看见兄长脸色越发寒戾。
赵础冷冷扫了一眼赵少游,对部下道:“派人沿着杏林沿着河流,村庄找,就算是掘地三尺,孤也要见到人!”
“是!”
赵少游:!
父王出去一趟就把夫人弄丢了?
蒲奚连忙拦住欲开口的小君侯,怕他口无遮拦。
“小君侯先闭嘴吧,”再说下去主公的心要被扎透了。
弘农涧
陈道安看见主公而来,立马上前行礼,而后禀报道:“主公,楚王如今人就身处函谷关口,敌方约有至少上万水师,近三十艘战船皆以备战,只等楚王一声令下,便会朝弘农涧攻过来。”
“恩,”赵础神色不明,遥遥望着函谷关天然险峻的关势,光这道关口,便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他在想的是,容夫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落跑只能是通过水路,他倒是小瞧了她,以为她是柔弱女子,却没想到她还会游术。
且游术精湛,才能那么快顺着支流失去踪迹,让他遍寻不着。
更让他怒极了的是她眼睛早已复明,却能不动声色的骗他。
他曾以为夫人是柔弱的,需要依附他而生的小白兔,需要人呵护,需要人小心翼翼的供养。
却没想到,她是狐狸!
面上纯良极会骗人,实则诡计多端,她怕是早就想好要逃走了,故作顺从的叫他一点点放下防备。
以至于,赵础完全没想到,自己掌权数十年,竟然能在一个弱女子手上栽跟头。
至于她跑了想去哪,能去哪,他阴冷的盯着函谷关。
怕是要去找她的夫君了吧。
若最后找不到呢?若楚萧死无全尸呢,她是不是就只能落到他手上?回到他身边。
“拿函谷关舆图来。”
他伸手,陈道安连忙奉上函谷关精细的舆图。
良久,赵础嗓音冷沉道:“孤亲自引楚王到这儿。”他在地图上伸手一点。
陈道安一惊。
惊的是主公竟然要亲自上阵做饵,可他细细看了一眼主公所指之处,就更是心惊了。
那处是……
函谷关的死人谷,两处山峰陡峭,河水咆哮,那铁索栈桥,也只余一人能过。
主公要亲身上铁索栈桥,对面便是楚国上万水军……
“主公,不妥,万一楚王不上钩……”
“他想杀孤,就如同孤想杀他。”赵础曾与楚萧交过手,再是清楚不过,在楚萧心里亦是。
不论是天下之争,还是女人之争。
楚萧和他,只能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