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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冰冷的泪水似乎流干了,只剩下眼眶的酸涩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苏晚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大理石窗台下蜷缩了多久,直到四肢僵硬麻木,刺骨的寒意让她不得不站起来。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那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浴室。

巨大的按摩浴缸、锃亮的镀金水龙头、一尘不染的意大利瓷砖…一切都奢华得刺眼。她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试图驱散身体的寒冷和心头的冰霜。雾气氤氲中,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憔悴、眼神空洞的女人,陌生得可怕。这真的是她吗?那个曾经对设计充满热情,梦想着用线条和色彩构筑世界的苏晚?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镜面,冰冷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父亲在ICU里挣扎求生的画面猛地撞入脑海,那微弱的心电图波形成了她此刻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她不能倒下,父亲还在等着她。即使身处地狱,她也必须找到喘息的空间。

洗去一身狼狈,换上浴室里准备好的崭新衣物。柔软的羊绒触感包裹着肌肤,却无法温暖她的心。尺寸意外地合身,但款式简洁到近乎刻板,颜色也是沉闷的米白,仿佛刻意抹去她的个性和喜好。她扯了扯衣角,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工具,连穿着都要符合主人的“要求”,现在的她不过是被圈养起来的笼中鸟,他的“工具”……

佣人准时送来了晚餐。精致的骨瓷餐盘里摆放着米其林水准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却散发着和这宅邸一样的冰冷疏离。苏晚毫无胃口,机械地拿起勺子,味同嚼蜡。赵管家刻板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没有召唤,不得随意在主宅内走动…”

她被困在这个巨大的、华丽的牢笼里,与世隔绝,连呼吸都带着枷锁的重量。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房间角落那张宽大的书桌。桌面光洁如镜,空无一物。一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悄然亮起。

设计…她的设计!

对了!我还有我的设计!我的精神寄托!!!

那是她灵魂深处尚未被完全碾碎的一部分。即使被剥夺了自由和尊严,她的思想、她的创造力,是厉霆枭的契约也无法禁锢的!

心脏因为这个想法而微微加速跳动,带来一丝久违的、活着的悸动。她需要纸笔!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

她环顾奢华的房间,除了家具和装饰品,没有任何可供书写的工具。佣人送来的物品里也没有。这显然是刻意为之,杜绝她任何与外界联系的企图,也扼杀她任何“不务正业”的可能。

苏晚没有放弃。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找。巨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崭新的、标签都未拆的名牌衣物,抽屉里是成套的内衣和配饰,一丝不苟,毫无个性。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只有全新的、未开封的昂贵护肤品和化妆品。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的目光落在了起居区沙发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矮柜上。柜子没有上锁。她轻轻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并非空无一物。

几张微微泛黄的A4打印纸,静静地躺在抽屉深处。纸的边缘有些卷曲,似乎被随手丢弃在这里。旁边,还有一支被遗忘的、最普通不过的HB铅笔,笔尖甚至有些钝了。

这简直是绝境中的馈赠!

苏晚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迅速抽出那几张纸和铅笔,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她回到书桌前,将纸铺开,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粗糙的纸面,钝头的铅笔,与她曾经惯用的专业工具天差地别,但此刻,它们却承载着她全部的希望。

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一种久违的、几乎要遗忘的感觉涌遍全身。线条开始流淌,不再是机械的、屈辱的服从,而是属于她苏晚的、自由的表达。

她画得很慢,很专注。铅笔摩擦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成了这死寂房间里唯一的生机。她画窗外那棵在冷光灯下姿态奇崛的老树,扭曲的枝干仿佛在无声抗争;她画自己蜷缩在窗下的身影,小小的,被巨大的阴影吞噬;她甚至凭着记忆,勾勒父亲慈祥的侧脸轮廓…

笔下的线条由最初的生涩迟疑,渐渐变得流畅、有力。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绝望、思念,以及对自由的渴望,都通过这简陋的纸笔倾泻而出。画稿或许粗糙,技法或许生疏,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无比真实、炽热。

当她沉浸其中时,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直到手腕传来微微的酸胀感,她才恍然回神。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她竟然画了整整一夜!

桌面上,几张纸上布满了她的涂鸦和草稿。看着这些线条,苏晚麻木空洞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就像在无边黑暗的深海里,抓住了一根浮木,让她得以喘息,让她记起自己是谁。

她小心翼翼地将画稿叠好,连同那支珍贵的铅笔,重新藏回矮柜最底层的抽屉深处。仿佛藏起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反抗的萌芽,一个证明自己灵魂尚未死去的火种。

她知道这很危险。如果被厉霆枭或者赵管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设计,是她对抗这冰冷囚笼的无声武器,是她维系自我、不至于彻底迷失的锚点。

她走到窗边,看着晨曦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给冰冷奢华的厉园镀上一层微弱的暖金色。虽然依旧身处牢笼,虽然前路迷茫,但心底那簇微弱的火苗,终究是点燃了。

苏晚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冷的玻璃上氤氲开一小片。眼神不再全然是绝望的死寂,多了一丝隐忍的、倔强的微光。

她需要活下去,为了父亲。

而她,也要在这令人窒息的囚笼里,小心翼翼地守护住这一点点属于“苏晚”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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