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家一团混乱时,李胜团带着姐夫吴政然上来了。
吴政然心里对李胜勇和吴小莲都有怨气,因为他最难做人。
帮老丈人家不合适,帮自家老妈也不妥。原本沉默寡言的他,只阴着一张脸杵在那里。
李胜梅的家婆也姓李,是从李家堡嫁到九龙村的,叫李林凤。
李林凤见儿子上来了,站在那里不说话,火气更大,于是真的拿钳子,“砰砰砰”的去撬李胜勇的房门锁。
李胜敏能忍,李胜团那火爆脾气,怎忍得了,冲上去,一把将李林凤推倒在地。
李林凤坐在地上哀嚎,没地方出气,又开始尖锐的痛骂李胜梅。
李胜梅刚刚停止的抽泣又开始了,因丈夫上来了,她倒是只默默的流眼泪,不想在丈夫面前太激进。
“都别再闹了。”
这时,吴政然终于开了口,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他,只这一句话就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
李家人的确没有再吭声了,但李林凤还想再哭骂,吴政然走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
“妈,咱先回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李林凤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嘴里还在嘟囔着,但也不敢再反抗。
吴政然阴沉着脸,拉着自家老妈就往九龙村走,李胜梅自然不会跟上去。
“姐,快点起来。”
李胜敏内心特别善良,他见不得姐姐坐地上哭泣,扶她起来。
李胜梅坐在地上,脚都麻了,借着李胜敏的势,站起来寻鞋子穿。
鞋还没穿上呢,听到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是李胜勇和吴小莲进来了。
两人并没在房间,就蹲在屋后小坡上,借着灌木丛遮挡,家里的叫骂声和李林凤走远的身影,他们听得清楚也看得清楚。
李胜勇见李林凤被姐夫带走了,心里暗自高兴,看来这一关是躲过了。
却不曾想,刚跨进堂屋的门,“啪”迎面被李胜梅刮了一个大耳光。
“嫂子,你不要打他。”吴小莲见不得李胜勇被打,赶紧上前去把李胜梅拉开。
李胜勇是个脾气好的,他只捂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指责姐姐。
反倒是李胜梅,自己打了又心痛弟弟,再次哭开了,“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你们长那么大了,难道都不懂吗?在我们侗乡,你们见过谁家是这样换亲的?
这样换亲不好呀,将来总要冲撞一方,看看现在该怎么办?”
这也只是李胜梅特别相信这一点,在场的其他人是不相信的,李胜勇是最不相信的,什么鬼话,去他的侗乡风俗。
李胜团直言快语,他上前去劝慰李胜梅,“姐,别哭了,事已至此,哭也没用,
这也不叫换亲,就是自由恋爱嘛,也不犯着天,也不犯着地,就是犯着李林凤了。”
李胜团话音刚落,李胜梅怒气冲冲的冲他吼道:“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枉我从小把你们背到大,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听劝,不犯天不犯地是可以乱说的吗?
一不小心冲撞了神明。你能担待得起?你们说现在怎么办?阿妈也从来都不懂这些事。”
阿妈吴友桃也无故躺枪,因为她也不怎么迷信这些说法。
亦或许三个儿子,总算有一个领着媳妇进门了,心里只顾着高兴,哪去管犯不犯冲。
李胜梅见吴友桃没有回应她,更伤心的指控了,“阿妈,清河镇也并没有全部汉化,
我外公他们从李家堡下团搬到清河镇也才两辈,即使清河镇汉化了,
可你嫁到木蓉村来,也有20多年了,你怎么就一点侗家的风俗都不懂?怎么能由着李胜勇胡来……”
面对大女儿的指控,吴友桃难受,但更多的是心痛,她自然心知肚明,大女儿为何如此伤心痛哭。
包括最小的李苏梅在内,都明白姐姐为何如此痛哭流涕。
父母,兄弟,由着李胜梅哭骂指责,毫不还口,只是安慰。
那是源于李胜梅对这个家付出最多,老大,那是最辛苦的一个。
李胜梅比李胜敏大两岁,比李胜勇大四岁,她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带二弟了。
六岁的时候带三弟,李胜团是1978年的,那时还没有分到户,还在生产队抢工分。
父母每天上工,在地里刨食,养一群孩子,老大自然就分担照顾弟弟们。
没有人帮忙的,因为李逢元一出生的时候,李苏梅的奶奶血崩过世了。
李苏梅的爷爷一个人,难以拉扯大一个奶娃娃,于是把李逢元从李家堡送到了木蓉村。
给到他姐姐抚养,恰好他姐姐也不能生育,所以很高兴的领养了李逢元。
养了一年两年,那位姑婆要将李逢元改为夫家姓吴,可是在李家堡的爷爷,他虽然又娶了一个,可那女人是个石女,不能生育。
老李家终究只有李逢元一根独苗,爷爷不答应,可是后奶虽然没有生育,但也不待见李逢元。
所以李逢元顶着李姓,一直住在了木蓉村下团,全部是姓吴的一个寨子中。
在1980年即将分田到户的时候,遭到了木蓉村绝大部分村民强烈的排挤。
领养李逢元的那位姑婆,她是妇女主任,非常强势的把这一家六口人留了下来。
她的条件是不需要侄儿李逢元改姓吴了,但是要求李胜敏或者李胜勇其中一个改姓吴,过继到她的户头。
李逢元很是犹豫,过继哪一个都不舍得,又只怕不是纯正的吴氏血脉,融入不到吴氏家族,会遭他人排挤。
将来儿子长大后会怨他,所以这一拖就拖了大半辈子,与姑婆的关系也闹得很僵,因为争田地与寨子里面的关系也闹得很僵。
很多时候被孤立,又无老人帮衬,一家人生活很艰难。
到了1982年,原本去结扎了的李逢元,因当时的医疗技术问题不过关,又生了一个小女儿李苏梅。
所以在李胜梅该上学的年纪又开始要背着妹妹,她经常流着眼泪,对李苏梅说,
“我好想去上学呀,可是阿爸阿妈不让,每天只要我背着你和你三哥,
很多时候我都背着你,爬到屋后的半坡上去,望着学校,呆呆的站半天。”
李胜梅是一天学都没上的,这是父母永远的愧疚,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背着李胜团和李苏梅。
八岁九岁的她,非常深刻的记忆就是,那侗布衣的后背磨破了五六件。
没有上过一天学的姐姐,特别的迷信鬼神,也很看重乡俗,她之所以如此伤心的哭泣,还有属于她自身的故事,下一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