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阳对叶暖暖那份悄然升起的保护欲，像早春冰面下的暗流，无声涌动，却尚未找到破冰而出的契机。他将其谨慎地约束在老板对优秀员工的赏识范畴内，通过秘书“不经意”地协调，为几位住得偏远的实习生争取到了公司附近人才公寓的临时住宿资格。叶暖暖拿到钥匙时，那惊喜又感激的眼神，让他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覆盖——他清楚，这并非全然无私。
就在他试图理清这纷乱心绪时，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找上门来。评估部提交的初步分析报告指向一家新锐的精品投资公司，其专业能力和资源整合度都令人眼前一亮。而当林少阳看到对方公司派出的接洽人名字时，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秦屿。
是巧合，还是……
首次项目洽谈会安排在林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室内光线明亮，气氛严肃。
秦屿准时到达，一身剪裁利落的炭灰色西装套裙，长发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妆容精致，气场干练。她身后跟着两名助理，抱着厚厚的资料。与那晚露台上风情万种、公寓里慵懒迷人的她判若两人。
“林总，久仰。”她伸出手，笑容是标准的职业化弧度，眼神清明，不带丝毫私人情绪。
“秦总，欢迎。”林少阳与她轻轻一握，触之即分，同样公事公办。他引荐项目团队，双方落座。
会议开始。秦屿作为主讲，清晰地阐述合作方案，逻辑严密，数据翔实，对林氏集团可能存在的疑虑和潜在风险预判精准，回应起来条分缕析，措辞精准又不失锋芒。她不再是那个会与他讨论威士忌年份和极光秘境的迷人女性，而是一个思维锐利、值得尊敬的商业对手。
林少阳坐在主位，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角度刁钻，直指核心。每一次，秦屿都能沉稳接住，并给出极具说服力的解答。两人的对话在会议室上空碰撞，像是高手过招，无形间刀光剑影，却又保持着绝对的专业和体面。
中场休息时，众人离席稍作放松。林少阳站在窗边，秦屿端着咖啡，自然地走到他身侧，目光同样投向窗外。
“秦总好手段，”林少阳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听不出真意的调侃，“这么快就摸到了林氏的门槛。”
秦屿轻笑一声，侧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只有彼此能懂的狡黠：“林总说笑了，是贵公司的项目足够有吸引力，让我们不得不全力以赴。”她抿了口咖啡，语气随意地补充，“况且，能再次与林总……切磋，机会难得。”
她将“切磋”二字咬得微妙的轻，像是在提醒他那晚公寓里的“棋逢对手”。林少阳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希望合作愉快。”他淡淡道。
“当然。”秦屿微笑回应。
下半场会议，气氛因中场那短暂的私下交流，似乎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张力。最终，项目初步框架在高效的讨论中基本确定，双方约定下周再次会面细化条款。
会议结束，双方团队互相道别。秦屿与林少阳最后握手。
“很愉快的交流，期待下次见面，林总。”她说道，公事化的语气无可挑剔。
“彼此。”林少阳点头。
看着秦屿带着团队利落离开的背影，林少阳回到办公室。他处理了几份文件，却发现秦屿在会议桌上逻辑清晰、侃侃而谈的样子，与那晚在他公寓里眼波流转、嗓音低哑的样子，交替在脑海中浮现。这种工作能力与私人魅力的强烈反差，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下班时间已过，夜幕降临。林少阳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秦屿的私人信息，时间掐得恰到好处。
「林总，今天脑力消耗过度，不知是否有幸再品尝一杯你那里能“弥补失望”的威士忌，补充点能量？」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直接而大胆，符合她一贯的风格。是巧合吗？刚刚结束高强度的工作，她便发出了私人的邀约。抑或是，这场合作本身，就是她精心设计的一场更高级别的“邂逅”？林少阳并不反感这种可能性，甚至觉得有趣。与聪明人打交道，无论是商场还是情场，总是省心且愉悦的。
他回复得言简意赅：「老地方。」
顶层公寓。
秦屿换下了那身严肃的西装，穿着一条丝质吊带长裙，外搭一件宽松的针织开衫，卸去了精致的妆容，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疲惫，反而更添几分真实的风情。她靠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林少阳递给她的那杯琥珀色液体。
“今天在会议室，林总那几个问题，可真是不留情面。”她晃着酒杯，语气带着点抱怨，眼神却含着笑。
林少阳站在她身旁，松了松领带，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秦总应对得不是很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是因为我来之前，把林氏和你林总近三年的公开报告、访谈甚至并购案例都研究了一遍。”秦屿转过头，直视着他，目光坦诚而锐利，“我知道你重视数据背后的逻辑链，厌恶任何形式的模糊地带。所以，我的方案里，每一个数字都经得起拷问。”
林少阳挑眉：“所以，果然是精心准备。”
“当然，”秦屿坦然承认，唇角勾起迷人的弧度，“既要对项目负责，也要……对得起能再次站在你面前的资格，不是吗？毕竟，林总的门槛，可不低。”
她的话一语双关，既指商业合作，也指私人关系。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企图心，无论是事业，还是男人。
“那么，现在算是通过初步审核了？”林少阳靠近一步，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与自己同款的沐浴露香气（他公寓里常备着给偶尔留宿的客人使用的款式），混合着她自身的体香，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
“那要看林总接下来的……待客之道了。”秦屿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酒液饮尽，喉线优美地滑动了一下，眼神在窗外城市霓虹的映衬下，氤氲着诱惑与挑战。
没有露骨的挑逗，只有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高手过招般的言语机锋。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碰触，都充满了无声的张力。
林少阳接过她手中的空杯，随手放在旁边的矮几上。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裸露在外的肩头，触感微凉滑腻。秦屿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侧头，将脸颊贴近他的手掌，像一只慵懒的猫，发出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累了？”他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嗯。”她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和你开会，比跟别人谈三个项目还耗神。”
这句话取悦了他。他俯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间，不带情欲，更像是一种安抚和赞赏。“那就休息。”
他没有急于进行下一步，而是将她揽入怀中，两人并肩看着窗外的璀璨夜景。这一刻的宁静与亲密，与白天会议室里的针锋相对形成了奇妙的对比。他们既是商场上的潜在伙伴（或对手），也是私密空间里彼此慰藉的伴侣。
这种复杂而刺激的关系，让林少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秦屿像一本装帧精美、内容深邃的书，每一次翻阅，都有新的发现，值得细细品味。
然而，在某个意识模糊的瞬间，当他看着怀中秦屿安然放松的睡颜时，脑海里却极快地闪过叶暖暖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怯意的眼睛。
那是一片完全不同的风景。
一个复杂如迷宫，引人探索；一个纯净如水晶，让人想要珍藏。
他闭上眼，将那一闪而过的影像驱散，手臂却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今晚，他只想沉溺于这片温暖的、与他势均力敌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