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让爸爸也夸夸他！
“爸爸！爸爸！”
李天麒兴冲冲地推开东屋的门，满心欢喜地举着那只已经不在他手上的兔子，大声喊道：
“爸爸你看！兔兔！我打到了一个野兔兔！”
屋里，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李胜利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正靠在床头，一脸阴沉地想着昨天受到的奇耻大辱。
被傻儿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打断，他本就烦躁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恶劣。
他抬起眼，看到儿子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傻乎乎的脸。
昨天被那个疯婆子用粪扫把支配的恐惧和屈辱。
瞬间和眼前这张让他丢尽了脸面的昂古脸重叠在一起。
一股无名火，轰然窜上了他的天灵盖。
他没有看到儿子眼中的期盼，只看到了一个让他厌恶的、丢人现眼的傻子，在大呼小叫。
李胜利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眼神冷得像冰。
“滚！”
一声怒吼，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天麒的喜悦之上。
李天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愣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胜利看着他那副呆样，心中的厌恶和怒火更盛，他用尽了力气，嘶哑着嗓子，破口大骂。
“滚出去！看到你这个昂古就心烦！”
“不就瞎猫碰上死耗子，打了个破兔子回来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呼小叫，嚷嚷得全村人都听见！”
“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李胜利的儿子，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傻子吗？”
“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跟猪有什么区别！”
“打个兔子就让你能耐上了？”
“啊？”
恶毒的话语，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李天麒的心里。
他满心的欢喜和期待，瞬间被撕得粉碎。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话，但他听懂“滚，听懂了昂古，感受到了爸爸语气里那毫不掩饰的嫌恶。
为什么？
为什么哥哥嫂嫂都夸我，妈妈也夸我，可爸爸……爸爸要骂我？
委屈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麒！”
李金凤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她看着屋里那个作威作福的男人，和门口那个摇摇欲坠、满脸泪痕的儿子，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床上的李胜利，嘴里的话却是对儿子说的。
“天麒不哭，别理那个混账东西，他就是个疯狗，见谁咬谁。”
她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
“咱们不稀罕他。”
“饿了吧？走，妈带你去吃早饭，今天早上有白米粥！”
李天麒的脑子很简单，一听到有吃的，特别是香喷喷的白米粥，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他抽噎着，点了点头。
“嗯……吃……吃饭饭……”
悲伤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金凤拉着李天麒，堂而皇之地走到了八仙桌前。
她看也不看其他人，径直拉开一张凳子，将李天麒按了上去。
然后，她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今天的早饭，是白米粥。
锅里是雪白粘稠的米粥，散发着诱人的米香。
桌上还放着一小碟咸菜疙瘩。
在昨晚掀了桌子之后，这顿早饭显得格外珍贵。
李建国和李建军早就坐下了，一人捧着一个大碗，埋头喝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张丽萍和王月香也安静地吃着，谁也没有对李天麒上桌这件事提出异议。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那只肥硕的野兔，就是李天麒今天上桌吃饭的通行证。
李建国心里想着，吃就吃吧，只要中午那顿红烧兔肉少不了我的，让他上桌又何妨。
张丽萍的算盘打得更精。
她一边小口喝粥，一边用眼睛瞟着李天麒，心里盘算着。
这傻子能打到兔子，说明还有点用。
以后要是能经常打点野味回来，上桌吃饭又有何妨。
王月香则不同，她依旧觉得和这一家人，尤其是和一个傻子同桌吃饭，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但肉的诱惑，终究还是战胜了她那点可怜的体面。
她只是坐得离李天麒远了些，吃饭的动作也尽量保持着优雅。
仿佛这样就能和这屋子里的粗鄙隔绝开来。
李金凤给儿子盛了满满一大碗白粥，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在他碗里。
“吃吧，天麒，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长高高。”
“嗯嗯！”
李天麒用力点头，拿起勺子，学着大人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白米粥的香甜，让他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整个堂屋，一时间只有喝粥的声音，气氛诡异地和谐。
就在这时。
“胜利……胜利啊……”
西屋里，传来王老太无比虚弱，气若游丝的呼喊。
桌上吃饭的几个人，动作齐齐一顿。
李胜利在东屋躺着，自然听不见。
没有人回应。
王老太又用尽了力气，声音拔高了一点。
“建国……建国！快来啊……”
李建国端着碗，像是没听见一样，反而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呼噜声更响了。
让他去？
开什么玩笑！那老不死的昨天被粪水糊了嘴，屋里指不定臭成什么样了！
他才不乐意去沾那一身晦气！
再说，他心里还记恨着呢，这老虔婆平时可没少帮着他爸作威作福。
对自己媳妇也是动辄打骂，现在遭报应了，活该！
见大孙子没反应，王老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建军……建军……你过来一下……”
李建军耸了耸肩膀，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着粥，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他心里冷笑。
大哥都不动，我动什么？我可不是傻子。
这老东西平时把好吃的都藏起来给大哥的儿子李建民。
什么时候想过我？现在想让我去伺候？门都没有！
王老太的声音越来越绝望。
“丽萍……月香……你们……你们来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