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我告诉你爹，说你不好好放牛，跑这儿来偷懒！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爸爸！”
听到这个称呼，李天麒浑身猛地一颤。
那些被皮带抽，被木棍打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他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护着口袋的手，也松开了。
就在李大山的手，即将碰到李天麒的瞬间。
“吼——！”
一声低沉的，充满了威胁的咆哮，从旁边响起。
大黄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回来。
它弓着背，浑身的黄毛都竖了起来，龇着一口雪白的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那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大山，充满了凶光。
只要李大山再敢动一下，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李大山被突如其来的大黄狗吓了一大跳。
看到大黄狗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架势，他的两条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条狗这么盯着。
那畜生根本不像狗，倒像一头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他喉咙的狼！
农村的狗，他见得多了，一锄头下去，再凶的也得夹着尾巴跑。
可眼前这条，不一样。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往前一步，这条黄毛畜生绝对会扑上来跟他拼命！
跟一条狗拼命？为了几颗野果子？
不值当！太掉价了！
李大山心里怂了，嘴上却不肯认输。
他不能在一个傻子和一条狗面前丢了面子。
他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个主意。
“昂古，你家的牛跑了！”
“跑去吃别人家的庄稼了，还不快去看看！”
他扯着嗓子喊，装出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
他知道，李天麒最怕的就是他爹李胜利。
要是让李胜利知道他放牛偷懒，还让牛吃了别人家的庄稼，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这一招，以前百试百灵。
然而，李天麒这次，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依旧护着那片草莓，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李大山，小嘴抿得紧紧的。
“骗人！”
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清晰又坚定。
李大山急了，跺着脚嚷嚷。
“是真的！我刚才从山那头过来，亲眼看见的！就是你家那头老黄牛！”
李天麒摇了摇头，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那，肯定不是我家的牛。”
他一字一顿，说得特别认真。
“我家的牛，被我栓在一棵，很粗很粗的树旁边了。”
“它跑不掉，怎么，可能会吃别人家的庄稼。”
李大山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这是那个昂古能说出来的话？
条理这么清晰？逻辑这么缜密？
这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以前随便骗他几句，他都信以为真，吓得屁滚尿流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大山看着李天麒那张稚嫩却写满执拗的脸。
又看了看旁边那条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大黄狗。
他知道，今天这便宜，是占不到了。
再待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哼！不识好歹的东西！”
李大山涨红了脸，拉不下脸来跟一个傻子抢东西。
只好悻悻地骂了一句，扛起锄头，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坏蛋走了，李天麒才松了一口气。
他宝贝似的摸了摸自己两个鼓鼓囊囊的口袋，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牵着牛，带着大黄，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刚一进大门，就看到三岁的李建民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
李建民看到他，立刻奶声奶气地学着大人的腔调喊：
“呦！-昂古回来了。”
那语气里，带着学来的、不加掩饰的轻视。
换做平时，李天麒可能会生气，会委屈。
可今天，他心里装着满满的喜悦，一点都不在乎。
他走到李建民面前，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小把乌黑的野果子，递了过去。
李建民看着那几颗黑乎乎的果子，眼睛一亮，立马变了一副嘴脸。
“啊！谢谢昂古……小叔叔！”
他伸出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接过去，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吃得满嘴乌紫。
李天麒看着他，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偏屋跑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最好的宝贝，献给妈妈了！
“妈妈！妈妈！”
他推开门，李金凤正在床边整理一些旧衣服。
“天麒，回来啦！”李金凤抬起头，笑着看他。
李天麒像只快乐的小鸟，一下子冲到她面前。
献宝似的从另一个口袋里，往外掏着红彤彤的野草莓。
“妈妈！地菍！野草莓！”
“很甜，很甜！好吃！给妈妈，留的！”
他把那些果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高高地举到李金凤面前。
李金凤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揉了一下。
酸酸的，软软的。
这就是她的傻儿子。
除了心智不成熟，他哪儿都好。
善良，天真，孝顺得让人心疼。
在这个家里，那几个正常的、聪明的、会算计的，都在想着怎么从她这里捞好处。
只有他，这个所有人都嫌弃的傻儿子，心里永远都惦记着她这个妈。
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她。
“妈妈不爱吃，天麒，你自己吃。”
她推开儿子的手，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李天麒却很固执，举着手不肯放下。
“我已经，吃了很多很多了！这些，都是给妈妈吃的！”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坚持。
李金凤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水。
她看着儿子，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好，好，天麒真棒，看来今天收获巨大啊。”
“嗯嗯！妈妈，吃！”
李天麒开心地点头。
李金凤只好依着他，从他手心里拿起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放进了嘴里。
一股浓郁的甜香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嗯，很甜，很好吃。”
这股甜，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不过妈妈长大了，不爱吃甜的了，天麒，你自己吃吧。”她笑着说。
李天麒歪着头，看着妈妈，一脸的狐疑和不解。
甜的东西，这么好吃，为什么长大了，就不爱吃了呢？
他想不明白。
但他还是相信妈妈的话，妈妈是不会骗他的。
他点了点头，把那些草莓都倒在了桌上。
自己拿起一颗，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李金凤看着儿子那副幸福的小模样，心里又酸又软。
她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那股甜味，像是能驱散这屋子里所有的阴霾。
李天麒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把刚才在山坡上遇到李大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妈妈，那个，大山叔，他说，这个是蛇泡儿，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