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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德退下后,囚室内重归寂静。李承乾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方才王德的回答。

“是,正是王允德王太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时,多是王太医侍奉。”

王允德….王太医,竟然真的是母后的旧人。

这对现在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微小的利好。至少,幕后之人直接通过王太医下死手的可能性便降低了些许。

但李承乾心中的警惕并未因此放松半分。在这深宫之中,旧情能值几何?足以让他对抗来自魏王乃至更高层面的压力吗?更何况,下毒未必需要太医亲自动手,只需他在某个关键环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对自己来说便是死路。

他不能再指望任何人的仁慈。活下去,只能靠他自己,靠这残破身躯里尚未熄灭的警惕和算计。

“王德。”他再次出声呼唤,声音虽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王德几乎是应声而入,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惶恐,下意识的开口道:“殿下….您有何吩咐?”

“呵呵,殿下?我早已不是太子了,你也不必在称呼我为殿下,就….称呼我为…..公子吧,对了,我有些渴,去倒碗清水来。”李承乾吩咐道,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用银针试过再拿来。从此以后,入口之物,皆需如此。”

王德听闻此言,身子一颤,瞬间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于是脸色发白地应了声,便匆匆而去。待到回来时,手中捧着一碗清水,和一根细长的银簪——想必是从哪个宫女那里应急借来的。他当着李承乾的面,将银簪缓缓探入水中,静待片刻,见无任何异状,才敢将这碗清水递将过去。

李承乾默默看着王德做完这一切,才接过水碗,却只是浅浅抿了一小口。他现在对任何入口的东西,都已抱有最深的戒备,因为稍有不慎,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便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这一夜,他睡得极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醒。夜里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闻到无形的血腥味。

直到次日清晨,王允德太医再次准时前来诊脉。面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色沉静,眼神温和还带着医者的专注。李承乾单从他的脸上却是看不出太多情绪。

王太医先是仔细诊了左右手的脉象,然后又仔细的查看了李承乾的舌苔和额角的伤。

“庶人脉象仍极虚弱,但比昨日稍有些根底了。此乃悲恸过度、五内俱损之症,非朝夕可愈,需安心静养,缓缓图之。”王太医的声音平稳,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准备写新方子。

李承乾靠在枕上,气息微弱地开口:“有劳王太医…昨日服了药,似乎…咳….心口那股憋闷感,稍减了些许。只是….承乾依旧惊悸难安,夜不能寐…”

王太医笔下未停,点头道:“此乃心神耗竭之象,老夫在今日的药方中已加重了安神之品。”

听着王太医的话,李承乾似乎陷入了回忆,喃喃道:“记得…母后昔日,偶有心悸失眠时,似不喜用重镇之药。母后在世常言‘虚不受补,躁不宜镇’….所以,母后多用合欢皮、夜交藤之类,佐以少许朱砂拌茯苓…..王太医,可是如此?”

王太医正在书写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聚焦在李承乾脸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惊讶,有追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他沉默了一息,才缓缓道:“不想…庶人竟还记得皇后娘娘用药习性。不错,娘娘凤体矜贵,确不喜狼虎之药,故太医署常以平和之剂缓缓调养。您方才所言方略,正合其道。”

李承乾垂下眼睑,掩去目中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悲伤,再次虚弱道:“儿时,承乾常侍奉母后榻前,所以才听得一二,咳…咳..让王太医见笑了。”

“孝心可鉴,何笑之有。”王太医的语气似乎柔和了半分,他重新低头写方,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庶人如今之症,与娘娘昔年情志不舒时确有几分相似,老夫便参照旧例,于方中略作调整,或许更妥帖。”

接下来,王太医不再多言,仔细向王德交代了煎药注意事项后,便起身告辞。

但是,当他给李承乾诊治完,离开宗正寺后,并未直接回太医署,反而是绕了一段路,去求见了张内侍。

“张内侍,”王太医躬身道,“庶人脉象仍危,但相较昨日稍见平稳。其思虑过重,惊悸不安,乃大病之由。老夫已调整方剂,力求稳妥。只是…”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只是庶人今日竟能清晰回忆起皇后娘娘昔日用药细节,其孝思之深,心细如发,着实….令人感慨。”

张内侍默默听着,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有劳王太医尽心。陛下那边,咱家自会回禀。”

待送走王太医,张内侍沉吟片刻后,转身走向两仪殿。他知道,陛下想听的,或许不仅仅是脉象。

而在囚室小院内,王德正小心翼翼地煎着新药。药罐咕嘟咕嘟作响,白气氤氲。

李承乾示意他将煎好的药汁,先倒出少许在一个破陶碗里,放在院中角落。

过了一会儿,竟有几只蚂蚁循味而来,绕着药汁转了几圈,却并未吸吮,反而匆匆避开,犹如避开剧毒之物一般。

王德看得脸色发白。

李承乾的一颗心也逐渐沉了下去。这药里果然有东西!虽然可能不是立即毙命的剧毒,但绝对是性寒或有微毒、久服必伤根本之物!若非他多了个心眼…

“倒掉。”李承乾的声音冰冷,“重新煎一服,用我昨日喝的那贴旧药方。”

“可….可王太医新开的方子….”王德声音发抖。

“照做!”李承乾眼神锐利如刀,“或者,你想替我试喝这碗新药?”

王德扑通一声跪倒,立刻手忙脚乱地去处理那碗有问题的药汁,冷汗浸透了王德后背的衣衫。

李承乾闭上眼,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怒和后怕。

刚刚,他凭借对母亲的记忆,似乎暂时稳住了王太医,甚至可能无意间争取到了王太医一点点潜在的同情。

但敌人的手段,已经升级了。不再是明目张胆的毒杀,而是隐藏在太医署正大光明的药方之下、缓慢侵蚀自己身体的毒计!

这一次,自己又凭借着自己的警惕躲过了,那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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