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午后,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苏晚抱着刚从打印店取来的小组作业,正低头核对页码,忽然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是隔壁班的男生,叫周子昂,上次辩论赛和她分在同一组。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捏着个粉色的信封,指尖微微发颤,显然有些紧张。
“苏、苏晚同学。”他的声音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这个……请你收下。”
粉色信封被递到面前,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边角还粘着片干枯的银杏叶。苏晚愣住了,抱着作业的手指紧了紧,一时间不知道该接还是该拒。
周围路过的同学放慢了脚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看热闹的笑意。走廊尽头的风穿过窗棂,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也吹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我只是觉得你很优秀,”周子昂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辩论赛的时候你逻辑好清晰,我……我很欣赏你。”
苏晚的脸颊也开始发烫。她不是第一次收到情书,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谢谢你的认可,但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星辞站在走廊拐角,背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从食堂买的三明治——那是她早上说想吃的金枪鱼三明治。他的目光落在那封粉色信封上,眉头微微蹙起,平日里清澈的眼眸此刻像蒙了层薄冰,冷得让人心头发紧。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见陆星辞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三明治的包装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教室走,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
“那个……对不起,我不能收。”苏晚慌忙把信封推回去,甚至没敢看周子昂失落的表情,抱着作业快步追着陆星辞的方向跑。
走廊里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她却什么也听不清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不是误会了?他会不会生气了?
苏晚冲进教室时,陆星辞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把三明治放在桌角,包装袋被捏得有些变形,金枪鱼的腥味混着面包的麦香弥漫开来,却没像往常那样推到她面前。
“那个……”苏晚放下作业,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你听我解释,刚才那个男生……”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侧脸冷得像块冰。
那声“嗯”轻飘飘的,却像根针戳在苏晚心上。她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看着他刻意避开的目光,突然觉得刚才走廊里的阳光都变得刺眼起来。
第一节课是高数,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复杂的微积分,苏晚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偷偷用余光瞥陆星辞,发现他握着笔的手指关节泛白,演算的步骤却比平时更工整,连数字的倾斜角度都保持一致——这是他极度专注时才会有的样子,仿佛想用习题隔绝周遭的一切。
往常这个时候,他会在她皱眉时悄悄把笔记推过来,会在她走神时用手肘轻轻碰她一下,会在老师提问前用口型告诉她答案。可今天,他们之间隔着的那道无形的界线,像被寒冬冻住的河流,清晰又冰冷。
课间的时候,晓冉拿着包薯片凑过来,撞了撞苏晚的胳膊:“喂,刚才走廊里那出好戏,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挤眉弄眼地朝陆星辞的方向努努嘴,“某人的脸都快冻成冰雕了,你没发现?”
苏晚的脸颊发烫:“他就是……可能觉得有点吵吧。”
“吵?”晓冉笑得更欢了,“我看是吃醋了吧!你没瞧见他刚才看周子昂的眼神,跟要把人吃了似的。”
苏晚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吃醋?他会为了她吃醋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他们只是同桌,顶多算是关系好的朋友,他怎么会吃醋呢?
可陆星辞的表现越来越明显。第二节课的小组讨论,老师特意让他们俩一组,他却全程没看她一眼,所有发言都对着空气,语气客气得像对待陌生人。苏晚拿着笔记本的手微微发抖,感觉眼眶有点发热。
她想起上周一起改作业时,他会笑着指出她草稿本上的涂鸦;想起看电影时,他会偷偷递来纸巾;想起雨夜共撑一把伞时,他把大半伞面都倾向她……那些温柔的瞬间和此刻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像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心。
“陆星辞,”讨论结束后,苏晚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到底怎么了?”
他收拾笔记本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时,眼底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却很快又被一层薄雾笼罩。“没怎么。”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作业改完了,我先放老师办公室。”
说完,他抱着笔记本转身就走,连桌角那个金枪鱼三明治都忘了带。苏晚看着那个孤零零躺在桌上的三明治,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午休时间,苏晚拿着那个三明治,在教学楼里找了好几圈,终于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到了陆星辞。他背对着她坐着,望着远处的篮球场,手里捏着罐没开封的冰可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拉环。
风把他的白衬衫吹得轻轻鼓起,像只欲飞的鸟。苏晚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把三明治递到他面前:“你的三明治,快吃吧,再放就凉了。”
他没有接,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不吃了,没胃口。”
“是因为……中午的事吗?”苏晚咬了咬嘴唇,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真的没接他的信,我跟他说清楚了。”
陆星辞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眉头皱得更紧了。“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冲,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接不接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苏晚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眼泪差点掉下来,“你一整天都不理我,还对我冷冰冰的,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她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陆星辞的脸颊突然红了,眼神有些闪躲,像被戳破心事的小孩。“我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你就有!”苏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鼓起勇气,“你是不是吃醋了?”
这个问题像道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开。陆星辞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身:“谁吃醋了?你别胡说!”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印证了晓冉的猜测。苏晚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的委屈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甜甜的悸动。她也站起身,仰着头看他——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说话时需要微微低头,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不管你是不是吃醋,”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跟周子昂只是辩论赛认识的,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那个信封,我真的没接。”
陆星辞的目光落在她认真的脸上,眼底的烦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揉碎了的星光,藏着懊恼、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以后……”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像耳语,“以后别收别人的东西。”
苏晚愣住了。这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带着点霸道的占有欲,却让她的心跳瞬间失控。她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看着他微微闪躲的目光,突然觉得这场别扭的冷战,像场甜蜜的拉锯战,让她看清了彼此心里那点不敢说出口的在意。
“好。”她轻轻点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我不收了。”
陆星辞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他慌忙转过头,假装看远处的篮球架,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那……三明治给我吧。”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伸手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快吃吧,真的要凉了。”苏晚笑着说,看着他笨拙地撕开包装袋,大口大口地咬着三明治,像只得到满足的小兽。
风穿过看台,带着青草的香气。远处的篮球场上,几个男生正在打球,笑声和欢呼声顺着风飘过来,落在两人之间,像首轻快的歌。苏晚看着陆星辞认真吃东西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场因为吃醋引发的冷战,像块试金石,让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变得更加清晰。
下午的第一节课,陆星辞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把物理笔记推过来时,特意用红笔圈出了她上课没听懂的几个难点;老师提问时,他会用手肘轻轻碰她一下,示意她举手回答;甚至在她喝水时,会自然地帮她把桌角的书本往旁边挪了挪。
那些冰封的瞬间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比往常更甚的温柔。
晓冉凑过来,用口型对苏晚说:“和好了?”
苏晚的脸颊有点烫,轻轻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陆星辞正在偷偷看她,被发现后慌忙低下头,耳根红得像抹了胭脂。
放学的时候,周子昂又在教室门口等苏晚。这次他没再递信封,只是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苏晚同学,中午的事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苏晚笑着摇摇头,“谢谢你的认可,但我现在……暂时不想考虑这些。”
“我明白。”周子昂笑得很坦然,“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看着周子昂离开的背影,苏晚转过身,发现陆星辞就站在教室后门,背着书包,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像中午那般冰冷,反而带着点释然的温柔。
“走了。”他朝她扬了扬下巴,率先走出教室。
夕阳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林荫道上时,影子偶尔会轻轻交叠。苏晚看着陆星辞的侧脸,突然想起他中午说的那句“以后别收别人的东西”,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陆星辞,”她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
这个问题太过直白,说完她就后悔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过身看着她时,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辰。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声“嗯”很轻,却像惊雷般在苏晚心里炸开。她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色。
“那……”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你要不要……再喜欢我一点?”
陆星辞的眼睛更亮了,嘴角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像被夕阳吻过的月牙。“好啊。”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我会努力的。”
晚风穿过梧桐树叶,带着淡淡的花香,吹得两人的头发轻轻飘动。夕阳的余晖洒满林荫道,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个慢慢靠近的灵魂,终于在这场青涩的悸动里,找到了心照不宣的方向。
苏晚看着陆星辞眼里的自己,突然明白,原来吃醋的小表情,是藏在冰山之下的火焰,是不善言辞的少年,最真诚的告白。而这场关于喜欢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却早已注定了温柔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