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凤霞也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忙给许耀祖使了个眼色。
许耀祖本就不想让蒋渠走，赶紧上前把人拉住，哭喊着道：“渠儿，我不能没有你啊！你别走，别走，我现在就领着你去供销社，给你裁新布，做新衣裳，成不？你走了我可咋办？还有咱儿子！咱儿子不能没爹呀！”
黄凤霞一听，柳眉倒竖，裁新衣裳？凭啥要给她裁新衣裳？
心里虽然不痛快，但她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不适合说这话。
蒋渠看着许耀祖恳求的神色，心头一软。
她抬眸看向蒋云岫，嘴唇翕动，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对上她的眼神，却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是第一次被母亲庇护，她不应该反驳她的……
蒋云岫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蒋渠心里所想。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陆鹤龄的两个娃，一个桀骜，一个胆怯，想把两人从已经跑歪了道路上拉回来，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行了，我也不是要逼你回家。你要是想留在许家，妈也会尊重你的选择。”蒋云岫抬手轻轻在蒋渠僵硬的手背上拍了拍。
“妈……”蒋渠觉得喉间有些酸。
蒋云岫把沉甸甸的篮子递到蒋渠手里，轻声道：“妈希望你明白，蒋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往后多回家，回头妈去供销社扯两块布，给你做新衣裳。”
蒋砚已经彻底目瞪口呆了。
原本以为这一次来红星生产合作社，肯定要丢人的，没想到，蒋云岫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她不止是和许家人呛声，给阿姐出头，竟然还真的把带来的东西给了阿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一旁的黄凤霞眼看着沉甸甸的篮子到了蒋渠手里，松了口气。
她脸上立马露出笑容，上前两步，打算从蒋渠手里把篮子夺过来，客气道：“哎呀，亲家，你可真是太客气了！”
蒋云岫看着迅速变脸的黄凤霞，眉梢一挑，神色平静：“小渠愿意留在许家，我也没什么说的，但话放在这儿了，我蒋云岫的闺女，没人能作践！往后，她想回家就回家，你们要是敢拦着，我也不怕把事儿闹大。”
黄凤霞脸色僵了僵，蒋家可是地主，她咋敢多联系？
“怎么，不愿意？”蒋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凤霞。
黄凤霞瞥了一眼蒋渠手里的篮子，一咬牙，笑道：“哪能呐！以前的事儿咱就不说了，往后，我铁定让耀祖常带小渠回去！”
说着，她从蒋渠手里接过篮子，感受着里面的重量，脸上笑容更真切了，问道：“亲家今儿就留在家里吃个饭？”
“不用了。”蒋云岫看了一眼竹篮，“粮食你们一家子吃也没啥，但里头的肉是我给闺女带的，耀祖妈，你记得给小渠做好，要是下回见面，人还是瘦的皮包骨头似的，那我可就要去妇女委员会说道说道了。”
蒋渠要留在许家，她就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东西自然能要回来，可往后蒋渠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她要做的是改变闺女怯弱的性子，而不是让她的处境变得更糟糕，再等等，等往后蒋家好起来了，蒋渠也会好起来。
这一趟过来，她原本就是抱着和许家和解的念头来的。
蒋渠的性子她心知肚明，想让她和许耀祖离婚，回到蒋家，不是眼下这点磋磨就能达成的，毕竟，娘家的日子对她来说要更苦。
黄凤霞看着蒋云岫的表情，嘴巴一撇，有些不高兴。
她本来也不是个刻薄的，蒋渠肚子里还有他们老许家的娃呢，要不是蒋家地主成份，蒋渠还吃里扒外，家里头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这蒋云岫要是真像她说的一样对闺女好，不说往后多拿点粮来老许家，只要不过来要粮食，她也能少生点闲气！
最后，黄凤霞还是在蒋云岫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假笑道：“那是当然。”
“今天就这么着吧，小渠，回头妈再来看你。”蒋云岫又看了蒋渠几眼，这种柔弱孩子她虽然也不喜欢，但总比蒋砚这种一身反骨的好教育。
说完，蒋云岫便率先出门，离开了许家。
蒋砚迟疑地看着蒋渠，低声道：“阿姐，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回吗？爸已经好久没见你了。”
蒋渠所有沉重的情绪都化作了轻飘飘的愉悦，听到阿弟的话，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阿姐没事，今天能见到你和妈，我很高兴。”
话落，蒋渠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微微挣开许耀祖的手臂，拉着蒋砚出了门，小声道：“阿弟，爸妈离婚的事……”
“阿姐！”蒋砚眉头一皱，打断了她。
“你不会因为蒋云岫今天对你稍微好了点，你就改变想法了吧？阿姐，你别忘了，她以前都是怎么对你的！还有爸，你觉得蒋云岫配得上爸吗？就她那个德性，就该浸猪笼！”蒋砚瞥了一眼蒋云岫，语气依旧厌恶。
他虽然也吃惊蒋云岫的举动，但才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改变想法！
这么多年了，人能一下子改变吗？指不定她在搞什么更恶毒的事！
不管她变得有多好，他都不会心软！
蒋渠沉默了。
“行了，你先管好自己吧！蒋云岫人虽然不咋样，但这次干的事还成，回头你记得把那些东西吃了，别傻乎乎都便宜了许家人，知道吗？”
蒋砚又叮嘱了几句，在蒋渠哭笑不得的神色中走向蒋云岫。
“又说我坏话了？”蒋云岫斜了蒋砚一眼。
姐弟俩站在一起嘀嘀咕咕大半天，还时不时收到蒋砚扫过来的眼刀子，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肯定是蒋砚这个不孝子又在大肆宣扬她的恶毒。
蒋砚轻哼一声，也不回答，快步往东风生产合作社走去。
他今天回去还得下地，还得去扫盲班。
想起这个，蒋砚脚步又忍不住慢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慢悠悠的蒋云岫：“为什么提出让我去扫盲班？”
蒋云岫眼尾一扬，外形虽然憔悴，杏眼却极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蒋云岫的闺女不能受人作践，儿子更不能是个文盲，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