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的问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汹涌，却层层扩散开去。沈清漪“体弱需将养”的名头算是坐实了，连带着钱嬷嬷也彻底歇了让她沾手粗活的心思，只吩咐她专心茶室事宜，偶尔帮着整理清晏阁内存放的一些书籍字画——这倒是意外之喜，让她有了更多接触文墨、揣摩圣心的机会。
萧衍依旧会来，频率似乎并未增加，但每次停留的时间，却微妙地延长了。他不再总是沉默地饮茶，偶尔会问起她手中正在整理的某本书册，或是就着茶香，随口评点一句窗外景致。语气依旧平淡，但那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流连。
沈清漪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她斟茶时微露的腕骨，在她俯身整理书卷时低垂的颈项，在她偶尔因他靠近而轻轻颤动的睫毛上。
她知道，怜惜的种子已然播下，但距离破土抽芽，还差一场恰到好处的春雨。
这日，她正在整理一批从内府库新送来的旧书，大多是些前朝杂记、地方志异，算不得珍贵，却颇有趣味。她在一本讲述南疆风物的残卷夹页中，发现了几片早已干枯、却依旧残留着奇异清冽香气的花瓣，旁边还有一行模糊的小字注释：“雪魄兰，生于极寒雪线，幽香清心，可佐药，亦可制香。”
雪魄兰？
沈清漪拈起一片干枯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那香气极淡，却带着一股穿透力，清冷如冰雪，吸入肺腑，竟真有几分宁神静气之感。
「系统，扫描此物。」
「扫描中……确认物品：雪魄兰（干制）。特性：气味清冽持久，有微弱安神效果，与此界认知相符。无毒性。」
沈清漪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几片花瓣收起，又仔细翻阅了那本残卷，将关于雪魄兰的零星记载默默记下。
接下来的几日，她除了伺候茶水和整理书卷，便多了一项活计——调香。
她向钱嬷嬷讨了些寻常制香用的基底料子，又借口夜里睡不安稳，要了些安神的百合、柏子仁等物。她将自己关在茶室角落，用小火炉慢慢烘烤、研磨那些材料。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作品。
她并未刻意隐瞒，甚至偶尔让那清冽中带着宁神气息的香气飘散出去。春桃几次探头探脑，见她只是在捣鼓些香粉，撇撇嘴，只当她是穷极无聊，或是想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固宠，心中鄙夷更甚。
沈清漪要的正是这般效果。她需要一個合理的、不会引人过度怀疑的由头，将这雪魄兰的香气，“自然”地送到萧衍面前。
香囊制成那日，是一个午后。萧衍批完奏折，信步来到清晏阁，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与躁郁。边关似乎又起了摩擦，朝堂上为战为和争论不休，让他心烦意乱。
沈清漪奉上茶，他只饮了一口便放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却没有焦点。
沈清漪垂首侍立一旁，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她悄悄将手探入袖中，握住了那枚新制成的、素青色缎面、绣着几茎幽兰的香囊。香囊用料普通，绣工也只能算精巧，并非极品，但里面混合了雪魄兰干花和几味宁神药材的香料，是她精心配比的。
她在等一个时机。
萧衍忽然站起身，在暖阁内踱了两步，烦躁更甚。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书案上的纸张哗哗作响。
“一群废物！”他低斥一声，声音里压着怒火。
就在他转身，带着一身寒气准备离开的瞬间，许是动作太急，也许是心神不宁，袖袍拂过桌角，“啪”一声轻响，一件物事从沈清漪袖中滑落，掉在地上。
正是那枚素青香囊。
香气霎时弥散开来。那清冽如雪、又带着安抚力量的幽兰冷香，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冲淡了室内弥漫的躁郁与寒意。
萧衍的脚步顿住。目光从地上那枚小小的香囊，移到沈清漪瞬间变得惊慌失措的脸上。
“奴婢失仪！”沈清漪慌忙跪下，伸手要去拾那香囊，指尖却因“惊慌”而微微发抖，一时竟没能捡起来。
萧衍的目光在她泛白的指尖和那枚散发着奇异宁神香气的香囊之间逡巡。他弯腰，亲自将香囊拾了起来。
入手微沉，香料填得扎实。那素青的缎面，几茎墨线勾勒的幽兰，雅致不俗。更吸引他的，是那源源不断散发出的、让他躁动头脑为之一清的冷香。
“这是何物？”他捏着香囊，看向沈清漪。
沈清漪跪在地上，头垂得更低，耳根却泛起一抹真实的薄红，声音细若蚊蚋：“是……是奴婢闲来无事，仿着古方做的安神香囊。用料粗鄙，奴婢……”
“古方？”萧衍打断她，将香囊凑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那清冽的香气直透颅顶，连日来的烦闷竟真的被驱散了几分。“何处得来的古方？”
“是……是奴婢前几日整理旧书时，在一本南疆杂记中看到的，说是‘雪魄兰’所制，有清心宁神之效……奴婢见陛下近日操劳，夜不安枕，便……便妄自揣度，试做了此物，本想……本想……”她说到这里，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但那未尽之意，配合着她羞赧的神情，已是昭然若揭。
她想献给他。
萧衍捏着香囊，没有说话。暖阁内只剩下窗外灌入的风声，以及那愈发清晰的、清冷的幽兰香。
他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她因窘迫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以及耳边那抹动人的绯色。她总是这样，安静，恭顺，却又在细微处，透出这般小心翼翼的、笨拙的关切。
不同于那些刻意邀宠的献媚，这枚用料普通、甚至带着几分笨拙手作的香囊，和她此刻羞怯惶恐的模样，反而更显得真实。
他心中的烦躁，奇异地被这香气与眼前景象抚平了大半。
他将香囊握在掌心，那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缠绕在指间。
“起来吧。”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
沈清漪谢恩起身，依旧不敢抬头。
萧衍掂了掂手中的香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有心了。”
说完，他未再将香囊还她，也未再多言，握着那枚素青香囊，转身离开了暖阁。
沈清漪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分羞怯，只剩下一片沉静的冷然。她走到窗边，将被他推开的窗户关好，阻隔了外面的寒气。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香囊暗度。
这缕冷香，终究是送到了他身边。
「宿主，成功献上‘雪魄兰香囊’，契合目标人物当前需求（宁神静心），并触发‘默默关怀’情感点。好感度+12，当前好感度：66（产生明显好感与占有欲）。获得积分80点。」
66点好感度。
沈清漪轻轻吸了一口空气中残留的、属于雪魄兰的冷香。
下一步，该让这冷香，染上她的体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