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予漫脸上还在笑：“啊，是吗。”
“……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贺臣点头：“嗯，大一就分手了。”
“你竟然还早恋。”佟予漫似乎很新奇，“你可是好学生哎。”
大一就分了，十有八九是高中谈的。
贺臣笑：“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怎么不算好学生呢？”
佟予漫还是笑：“也是哦，你这样的大学霸，没人追才怪了。”
“你什么时候谈的啊？”她眨眼，“很难想象你竟然会偷偷谈恋爱哎。”
她的语气很正常，好像真的对一个好学生竟然早恋这件事很震惊，语调又带了些朋友之间的调侃。
“初一，那会儿小。”
“哇，好多年了。”佟予漫扯了扯嘴角。
雨已经变小了，如丝如雾。风带着水珠扑过来，柔柔的，凉凉的。
佟予漫调整了好几次面部表情才能继续正常地跟贺臣交谈。
她觉得自己脸上已经挂不住笑了。
前脚才更新了追人计划，后脚就得知那人有个前女友。
而且听起来，他好像还是对她念念不忘的。
佟予漫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抓着绸滑的布料，眨着眼把热意憋回去。
不能哭，哭了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她好难受。她的心要裂开了。
这样不对。
她在心里一遍遍警告着自己。
佟予漫，你只是个暗恋者，对他不能有那么强的占有欲！
贺臣那么好的人，没谈过恋爱才不正常好吗？
你早该想到的。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
只是她被不期而遇而重逢的喜悦蒙蔽了双眼，没有给自己留冷静思考的余地。
“眼睛怎么了？”贺臣关心的声音传来。
她果然在他面前藏不住情绪。
能把对他的喜欢埋藏那么多年没被他看出来，她好厉害。
佟予漫眼眶愈发的红了，她手虚虚抚上眉目，唇角却是无奈的笑。
“……没事呢，睫毛掉进去了。”
她语气轻轻的，带了点抱怨。
“最讨厌雨天还刮风了，吹的我睫毛都掉了。”
讨厌你，让我忍不住落泪。
让我连流泪都要找借口。
莫名的，又顺其自然的，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写的一句话。
暗恋者连吃醋都要借用春天的名义，说眼底酸涩是柳絮过敏。
佟予漫放下手，说：“喝奶茶吗？我请你。”
见贺臣点头，她上了台阶跟店员点单。
等待的间隙，佟予漫调整好情绪。
她该庆幸刚好他们走到了奶茶店门口，不然她连短暂逃避他视线的时间都没有。
*
佟予漫转身，就看到长身玉立的男人执伞站在街边等人。
等她。
佟予漫隔着人群静静看了他两秒，克制着收回目光走过去。
什么早恋，那都是前女友了。
那都是过去！
谁还没个过往了？
只要他的未来是她就好了。
让她放弃他？不可能的。
她这么多年只坚持下来了两件事。
一是写作。
二，就是喜欢他。
佟予漫把茉莉豆腐那杯递给他，勾唇：“青雨店里的跟这个是同一款，在店里你没吃上，这会儿尝尝。”
所以，她要继续自己的追人计划。
他那么好，她不可能放手。
如果他明确表示了不喜欢，那么她会选择退场离开。
可他不与她相处的很好么。
那她为什么不能顺杆而上？
“好喝。”贺臣表示认可。
佟予漫挑眉：“毕竟是佟作严选嘛。”
她点头：“下次带颜颜去，可以点。经过我们双重认证的好喝，颜颜肯定喜欢！”
“好好好。”
贺臣无奈的语气顺着风飘过来。
两人一路闲话家常走着。
雨脚忽然绵密起来,贺臣将伞往她那边倾了倾。
佟予漫的细带高跟凉鞋踩碎水面星子，瞥见对方皮鞋上溅了泥点——这发现让她莫名雀跃，像是偶然窥见神像衣摆的褶皱。
转过摇橹船停泊的码头，整片荷塘猝不及防撞进眼底，粉白花瓣承着雨珠打旋，暗香浮在濡湿的雨天里。
雨珠在荷叶上敲出轻快的节奏，佟予漫有点惊讶：“竟然还在开，上次来不就说是花期末了吗？”
贺臣跟着看过去：“这可能是最后一批了，你看周围，好多枯败的。”
“那下次再见就是明年了，小荷花。”佟予漫撑着栏杆，对面前最近的一朵荷花打招呼，“可惜我早上起不来，没有见过水上集市里的荷花。”
“有机会下次你可以去看看，泛舟在荷花丛里吃早点，很舒服的。”贺臣收了伞立在旁边柱子上，伞尖的水痕顺着青石板的裂痕蜿蜒而下。
佟予漫道：“那我也要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了。”
“超时是要交罚款的。”贺臣耿直说道。
佟予漫：“……”
她微笑：“你可以闭嘴。”
话落两人都笑起来。
佟予漫指了指他的鞋：“刚刚被我踩水溅到了，你没注意到吗？”
贺臣看了眼，笑：“你请的奶茶就当抵消了。”
“那我亏了呀。”
“下次请你吃饭，不让你亏本。”
佟予漫看他：“你约了好几顿饭了。”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用调侃的语气继续说：“可别到时候回了南市，您贵人多忘事呢，哪儿还记得这些。”
说着她叹了口气：“口口声声想逃离南市，可是我实际上连大学都在隔壁市里。这才出来旅游几天呀，我就想念南市了。”
“南市的饭菜就是比这里的好吃。”
贺臣说：“南市新开了很多店，我还没去吃过，到时候一起去吧。”
“好呢。”佟予漫笑的眉眼弯弯，“让我找美食店，那可是问对人了。毕竟我不像有些人，在毕业就回南市了。”
与佟予漫聊天让贺臣觉得舒服。
语气熟稔又不过分亲密，适当的玩笑与一些调侃让贺臣很放松。
他见雨越下越大了，干脆招呼佟予漫在石桌前坐下：“来听会雨。”
佟予漫坐到他身旁，揉了揉脚踝。
高跟鞋真不愧是美丽的刑具，她脚掌好痛。
佟予漫看着雨幕里的荷花，问贺臣：“你那个度假村是仿古建筑吗？加个荷花池怎么样？”
“不错的想法。”贺臣摸摸下巴。
“我乱说的啊。”佟予漫见他应声了，有点惊讶。
“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美的。你的度假村到时候做起来了，也会很美的吧。”
贺臣想了下：“确实可以加个荷花池，再造个景，把这段江南韵味融进去。”
“你还真有这个想法。”
佟予漫又问：“你谈好项目了吗？”
“还在磨合。”
“那祝你好运~”佟予漫笑。
*
雨势渐小，佟予漫看了眼时间：“走了吧，雨也小了。”
“行。”贺臣去拿伞，见佟予漫没跟上来，转头看她。
“……”佟予漫笑笑。
“我鞋跟卡住了。”
贺臣在她身前蹲下查看。
佟予漫把裙子往上提了提，露出小腿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了呀，贺臣。”
贺臣掌心的温度渗进来，佟予漫觉得那一块皮肤在发烫。
贺臣险些被露出来的瓷白肌肤晃了眼，握住脚踝时，他不由想，佟予漫脚踝好细，皮肤好白。
李女士要是见到了肯定会追着问用的什么防晒什么身体乳。
纤细的脚踝让他不由动作变得很轻柔。
佟予漫呼吸一窒。
他握着她脚踝的力度像是在擦拭博物馆的薄瓷胎一样。
她能感受到他呼吸喷洒出来的热气打在她的皮肤上。
佟予漫闭了闭眼，耳朵热起来。
这怎么受得了。
她微微低头就能看到身前人的头顶和鼻尖。
熟悉的香水萦绕在她鼻尖，让她忍不住沉溺。
佟予漫连忙低头去看贺臣的动作。
别想了别想了！要是鞋跟断在这里她该怎么回去啊！
“好了。”贺臣一手捏着她鞋跟一手握着她脚踝，用力往外一拔，她险些被惯性作用得往后倒。
默默稳住身形，佟予漫微笑：“谢谢你啦。”
真是朴实无华的大直男方法呢。
贺臣看了眼她磨红的脚后跟，伸手扶她：“小心青苔。”
佟予漫虚扶在他的手肘上站起身来，觉得自己指尖的温度比耳朵还要烫。
靠的太近了，她的珍珠耳坠勾在了他肩线上。
“呃啊。”佟予漫呼痛一声，下意识去摸耳朵，与贺臣伸到肩膀的手触碰。
她在缩回手和继续放上去之间犹豫了0.01秒，然后继续去扒拉她耳朵。
“好痛啊，你帮我取下耳环。”
贺臣手指忽而一颤，应声：“好，你忍忍。”
他拨弄开佟予漫的头发，手触碰到柔嫩耳垂。
好烫。
佟予漫嘟囔：“你快一点，我耳朵要充血了，痛痛痛……”
“抱歉。”贺臣愣了一下，听到女孩的呼痛声放轻了动作。
还好佟予漫今天出门没带复杂的大耳环，而是选择了一对珍珠耳钉。
贺臣摸到她耳后，两只手轻轻分开了耳帽和耳针。
做完这一切，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贺臣把耳环递给她：“这是你落我这儿第二个了。”
佟予漫揉着耳朵：“之前还有吗？”
她说着笑起来：“那我的耳环很喜欢你衣服了。”
“之前那个也是在我西装上掉下来的。”贺臣想起来那个珍珠耳坠还在他桌上放着，“一会儿回去我拿给你。”
“你好像很喜欢珍珠耳坠，我看这两个款式都差不多。”他又补了一句。
佟予漫觉得耳朵没有那么烫了，放下手把耳坠装进包里。
耳垂还痛着呢，她现在是不会再戴了。
听到贺臣这么说，她摇摇头：“喜欢是一部分，重要的是它百搭。我不知道戴什么的时候就戴珍珠，保证没错。”
佟予漫又问：“你这西装需要送到品牌店里去修吗？我出钱。”
“还有你上次那件，一起送去吧。”
这么说着她又差点笑出声来：“我两个耳环祸害你两件西装外套，怎么那么巧。”
贺臣低头瞥了眼：“已经修好了，这件也没什么大问题。”
“出钱倒不用了，你耳环喜欢它是它的福气。”见佟予漫有些惴惴不安的神色，贺臣开玩笑般说。
佟予漫笑：“那还是记一顿饭吧，不请回来我心里不安逸。”
“行。”贺臣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走吧。”
佟予漫刚刚迈步，来电铃声响起。
她看了眼屏幕，冲贺臣歉意笑笑，去了角落接听。
“喂，妈妈。”
“嗯，有的……没有，聊的很开心。我知道的……”
“没有吧……妈妈你想多了。”
“一会儿就回去了，现在下着雨呢，我们在躲雨。”
“……嗯。”
“没有，妈，你……”
“你别总是这样好吗……”
贺臣低头看着消息，女孩儿的声音一阵一阵顺着风飘过来，他听到女孩的声调越来越为难。
抬头看过去，佟予漫两条眉毛皱在一起，脸上渐渐浮现烦躁。
她妈妈又说她了吗？
贺臣想起了她醉酒那个晚上的无意识的哭闹，又想到她昨天在池塘边默默垂泪。
她家里好像催的很急，把她逼的很紧。
贺臣觉得佟予漫有点像一根绷紧了的弦。
他先将“每日一个年轻女孩爱物”这个任务完成，把佟予漫的珍珠耳环分享给李女士后，看着李女士前面对这次相亲的追问，顿了顿，打字回：
【。：嗯。】
【李女士：嗯？嗯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语音就发过来了。
“儿啊，你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样啊？妈看你发过来的那个耳环，是她的吧？审美还挺好哈，妈挺喜欢的。”
“你要是觉得合适就先聊着，不喜欢妈再给你找。”
【。：是她的，之前的连衣裙也是她的。】
【李女士：你们认识？】
贺臣看了眼低头的佟予漫，垂下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
【。：是我高中同学，这次在珠镇旅游我们遇到了。】
李女士显然很高兴，语音里每一个字都是上扬的语调。
“哎哟，这不是天赐的缘分嘛！看看，这旅个游还能遇到！更别说今天还成了相亲对象，看看看看，这多有缘啊。”
“阿臣呀，你要是不排斥就多接触接触嘛，先做朋友也很不错呐。”
【。：嗯。】
“又嗯又嗯，没张嘴啊没手啊打不了其他字啊？”
“你要是不喜欢就换！妈这里还有好几个呢，来妈跟你说啊，你刘阿姨妹妹的儿媳有个妹妹，也在南市上班，我一会把她微信推给你！”
贺臣连忙打字。
【。：不用了妈！】
顿了顿，又补了句。
【。：先聊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