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世道，人不往上爬，就只能往后退了。
大儿子资质平平，她和丈夫就把二儿子送去读书，以求光复祖宗门楣，只是读了几年，银子花出去了，却连个童生也没有中。
退学在镇上找了个账房先生的工作，又娶了油铺老板的小女儿，也算是摆脱农家子的生活了。
丈夫去世后，她一人拉扯几个孩子过得甚是艰难，可她仍是把当时的小儿子老五送去了学堂。
她不信她的后代竟无一人能中举。
只要能中举她便能一步步的往上爬，不仅是想改门换庭，更是想有机会血刃仇人。
老五今年二十六了，他十八岁那年中了童生，后来更是凭借此娶到了童生之女叶青青。
可如今已经八年了，他却连个秀才都没能中上，一次次的希望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绝望。
孙兰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选中老三或者老六，他们虽然小时候顽皮又自私，可长大后的表现也确实让众人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更聪明。
八年了，家里已经没有余力去供一个考不上秀才的儿子了，要不是沉没成本太大，她早就放弃了。
这些年不仅要供一个读书的儿子，更要给六个儿子一个个娶亲，生了孩子又得养，纵然是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等到孙儿大了，她手里有点余钱了，却又犹豫不知道该选哪个孙儿读书，个个都有儿子，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好在长孙李小一争气，天资聪颖，不仅让书院破格录取他，还给了束脩减半的待遇。
夫子为他取名李青云，更是直言明年便可下场，虽然他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可是才刚刚入学院啊，夫子便能如此赞，可见其天赋。
孙兰只觉得惭愧，是自己耽误了孙儿，若是早日给老五断供，送青云去读书，说不定现在已经考中秀才了。
孙兰回过神，见几个儿子都望着她，叹一口气。
“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啊，二十两其实并不多。”
“老五每年的束脩加上笔墨纸砚就要8两银的左右，这还是极为节省不加上生活费的花销。”
“青云争气被书院录取，可即使是只收一半学费，一年也要六两银子。”
“书院路途遥远，青云为节省银钱，放长假才回来，可纵是千省万省，他在书院也还需要吃喝呀。”
几个儿子听闻极为震惊，他们是知道读书费银子，可之前却没有问过母亲到底要花多少银子。
现如今这个世道娶一个媳妇才只需要花五两左右，这两人仅一年的学费加起来，都够娶三个媳妇了!
孙兰抹抹眼泪，语气里满是愧疚
“你们爹走的早啊，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辛苦。”
“这些年娘起早贪黑的往山上跑，就是为了多卖些药材填补家里的窟窿，是娘无用啊，没能把我们家的孩子都送去读书。”
“娘以后一定加倍努力的挖草药，我的每一个孙儿都是这样的聪明，娘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把孩子们都送去学院啊。”
孙兰不停拍着胸口，一副极为伤心的样子，泪水落满了脸庞。
几个儿子见此场景恨不得拍死自己，母亲一向强势甚少在他们面前表达其他情绪，如今却为了他们难过成这样。
几人控制不住情绪，跪在地上抓着孙兰的裤脚大哭。
“娘啊，娘，你别这样难过，会伤了身子的，是儿子们无用，让娘一把年纪还为家里操劳。
“母亲不要再伤心了，儿子们以后一定加倍努力干活，不叫娘这样辛苦。”
孙兰招招手，把孩子们一个个抱在怀里。
小样，还跟你娘我斗!
母子几个大哭一场后，孙兰被孩子们扶到房间休息。
几个儿子恨不得举头投地，心里惭愧的要死，憎恨自己无用，娘一把年纪了还日日上山，再也不提让儿子去读书的话了。
老孙氏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儿，晚上这一番作为虽是半真半假，可也极为耗费心神。
单独交代了老六要照顾好自己媳妇和孩子，才扛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老六房里，白真真休息没一会儿就起来了，她低下头满脸爱怜的看着摇篮里的三个孩子。
白真真掀开衣服，她倒确实是没有私心，第一个给女儿秋秋喂奶。
秋秋之前已经吸过上一个养母的奶了，在吃饭大事面前她也没什么可介意的。
喝母乳的好处可比羊奶多多了，她现在这具身体出生没几天，需要母乳给她提供更强的抵抗力。
现在是初秋，天气还是有点炎热，白真真生孩子出了一身汗，却只是简单擦了擦身子，坐月子是不能洗澡的。
尽管胸口有些味道，秋秋还是不嫌弃，凭借婴儿本能她精准的找到了粮袋子，大口大口吮吸起来。
白真真初为人母，胸口还没有通奶，还好是秋秋这个有经验的婴儿来第一个吸奶，换两个真正的婴儿是要半天吸不出来的。
尽管被吸的生疼，她还是温柔的抱着秋秋。
李六河明显更看重两个亲生儿子，看到两个儿子在旁边饿的哇哇叫，心疼死了。
“媳妇儿，你看咱们两个儿子都饿的哇哇叫了，他们出生到现在还没喝过一口奶呢，你怎么忍心把他们俩放在边上的，先给秋秋喝点羊奶就是了。”
“我娘说我小时候她没母乳，我都是喝的米油呢。”
白真真摸摸秋秋鼓鼓的肚子，“好了好了，咱们秋秋快要吃饱了，马上就轮到小九、小十了。”
她有点不满的看向丈夫，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六郎，娘不是说了三个孩子都是咱们的亲生孩子吗，你偏心的这么明显，孩子现在还小不知道，等长大知事了该有多伤心。”
她想到了什么，有些难过的说
“你是知道的，我爹娘就是偏心小弟，恨不得把我和几个姐姐卖了给儿子铺路。”
她抹抹眼泪，“不被爹娘偏爱的滋味我是知道的，我从小这样过来，现在我为人母了，难道你也要让我的女儿体会这种滋味儿吗？”
李六河立马打自己的破嘴告饶
“媳妇啊，这刚生完孩子可不能哭啊，她们都说这样以后会落下病根的，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了。”
见媳妇儿还是扭过头不理他，连忙急说
“我，我若是再说，就罚我妻离子散，以后老了没人给我摔盆儿!”
果然白真真一听立马捂住他的嘴
“我再不哭了，你怎么什么话都讲的出来，也没个忌讳！以后别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