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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牧马酿战机

清晨,虎牢关内,黄河南岸,唐军众谋臣武将在河边漱口洗脸。许多军士用石块垒成的简易炉灶生火做饭。他们旁边,许多军马甩着尾巴,悠闲地在河岸旷坝上吃草。几十个唐军士兵在岸边看管军马,有的在给马梳洗。

天空风起云涌,要下雨了。

李世民习惯地在河滩上晨练,施展出矫健的身手打少林拳。俗话说,北少林大气磅礴,南少林刚健凌厉。秦王的少林拳汇聚了南北少林拳的精华,打得狂荡勇猛,吐雾吞云,龙腾虎跃的豪迈气势看得周围将士频频吆喝鼓掌。

郭孝恪望着乌云愈压愈低的天空,对大家说:“要下雨了。”又转头对秦王喊道:“秦王,下雨了,回去吧。”话音落,一个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跟着一声震耳发聩的惊雷,紧接着,雨点“滴滴嗒嗒”就下来了。

这雨来势之猛烈,开始时,“劈劈啪啪”的响声像有无数个鼓手在发气似的狂敲乱击,虽然嘈杂,但毕竟还能分辨。渐渐地声音混淆、乱作一团。再经呼啸飞卷的狂风掺和,沉闷绵延的雷声搅拌,整个寰宇转眼间就笼罩在轰声隆隆的噪音之中。那粗大的雨点居高临下,撒野似的打得树上的枝叶飞身下坠,地面的荒草更是不堪一击,早已被教训得垂头丧气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士兵们煮饭的炉灶,已被浇得奄奄一息。

面对骤然来临的暴雨,李世民毫不介意,依然雄姿英发,继续打拳。他与嵩山少林寺情结深厚,那少林寺十三棍僧曾经救过他的命,故深得少林高僧点化,少林拳打得出神入化。但见他一个“仙人指路”侧目凝视指头,旋即挥动拳头,往手掌上“砰”地一击,随即双指叉开,闪电般向前出击,一个干净利索的“二龙抢宝”;跟着腾空起跳,一个凌厉的二踢腿神速飞起,旋即手掌击腿“啪”地一声,响亮悦耳;双腿落地后,接着双手往地上一撑,一个前滚翻,站立起身,身子前倾,手指前伸,后腿高扬,成个“海底探龙”状,意在倒海翻江;接着身子一旋,屈腿下蹲,双臂一前一后成一条直线往上斜指,脖子顺势一扭,目光炯炯注视苍穹,一个优美的“玉兔望空”,志在九天揽月;随后旋开身子,腾空一跃,一个摧枯拉朽的“旋风腿”,大有扫荡乾坤之势;紧接着凌空前跃,一个“泰山压顶”的重拳劈头盖下,更有雷霆万钧之力;旋即双臂展开,像一只展翅凌空一飞冲天的大鹏,双眼傲视寰宇;随即一个乾坤大旋,转得身躯模糊,恰似在搅动扶摇羊角之风;紧接着又一个“醉卧沙场,“砰”地一声,整个身子像一根木桩直端端地倒在地上,惊得地面水花飞溅,意在不生即死,一股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显露无遗。一连串精彩的少林拳结束,他一个“童子拜佛”收住拳脚,恰巧此时,一个亮晃晃的闪电划向大地,把他大气纵横、立地顶天的形象忖托得更加刚烈神武。此时他已浑身湿透了。

李世民何以不避暴雨练拳?一方面,多年征战生涯,风霜雨露饥寒颠踣已经惯了,怕它个甚?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一支军队,军魂为首。这个军魂,就是百折不挠战胜强敌的坚强意志;就是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抗争精神。这种坚强意志,抗争精神的具备将会使军队具有强大的战斗力。要做到这一点,统帅要以身作则。统帅精神风貌无形地影响着下属。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把任何恶劣环境都摧不垮的坚强意志和抗争精神昭示出来,影响部下,为即将来临的一场恶斗灌足底气。

离他不远处,跟着一起淋雨的众位文臣武将全然忘了暴雨的浇灌,一个个拍手叫好。众将士们望着秦王在暴雨中龙腾虎跃、傲视苍穹的巍然神态,确实深受感染。

李世民练拳后,反正浑身已经湿透,索性跳进黄河洗了个澡,众军士也学着他跳入黄河洗个痛快澡。

雨渐渐停了。李世民洗过澡后,回到岸上,沿着河边缓步前行,望着烟雨蒙蒙的北岸思考起来。自从薛收用粮食换回上万匹马在这南岸放牧,自己把北岸的守军撤回南岸后,已近1个月了,窦建德的大军一直没有大的动作,不过是派了几次一千人的小股军马到虎牢关前来挑衅,双方打来闹去,恰似做游戏一般。从好的方便讲,自己的示马计谋获得了成功,打消了窦建德北渡黄河奔袭孟津渡的图谋。却出现了令人费解的新问题:他既不正面强攻,又不北渡黄河,又不退军,他在干什么呢?这种僵持是极不正常的。他绝对不会把这10多万大军扔在这旷野上搞野炊呀。对我军而言,虽然拖延时间正中下怀,可窦建德焉能不知愈拖得久对他愈不利,为何没有动作?多年的军旅生涯中,李世民有一种直觉,两军相持,愈是平静,愈意味着有什么重大的计谋在暗中进行,就像刚才的天气一样,长时间的风和日丽,终将会酝酿出一场暴风骤雨。

一牧马的军头前来禀报:“秦王,上万匹马在河滩上放牧,再过几天,这河滩上的草就要吃完了,怎么办?”

秦王顺手指着北岸宽阔的草原道:“北岸水草丰盛,可将马驱到北岸放牧。”

军头抱拳作揖:“尊令。”

这时,郭孝恪从关上打马跑来,下马,将紧急情报递给秦王:“这是王君郭送来的情报。”

秦王急促地拆开来一看,内容是:

夏王采用牧马计,待我军马匹南岸草料吃尽,移到北岸放牧时,打埋伏夺取我军马匹,再用骑兵直扑孟津渡。

“这个军情太重要了!” 秦王将信件递给大家传阅。补充道:“难怪他们心安理得驻扎在旷野上不思进取,原来在等待时日。好悬啊!”想到此,李世民内心感到一阵悸动,恰似险些掉下悬崖被人突然拉了回来的心情一般。他想到自己刚才不假思索就下达了将马赶到北岸放牧的命令,不知不觉险些落入圈套。他觉得对手太厉害了。自己全力把心思集中在兵战上,以为对手已经无计可施时,而对手却已经跳出兵战的常规模式,利用天时地利变化,想出这等奇招,化解了自己的计谋。如不是王君郭及时探来,自己必然往对方设的陷阱里跳!

尉迟敬德看完信件后,吓得一声惊叫:“哎呀,窦建德这一招够狠!你还别说,南岸的草真的被马吃得差不多了,他居然在这上面打鬼主意。幸好王君郭报得及时,如若不然,马匹一但赶到北岸放牧,被夺了,我军休也!嘿,这夏军还真有能人,居然想出这样的新奇花招。”

郭孝恪带有几分佩服的口气赞赏道:“窦建德首席谋臣刘斌,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古今兴废、圣贤经传、阵图兵势、谶纬之学,无所不通,素有‘小范缜’之称。胸无文韬武略,夏王能成气候吗?”

尉迟恭点头:“郭大人说得极是,当真要好生提放。”

薛收看完后,点头道:“果然高明,在他们眼里,夺取了马匹,等同于消灭我们的骑兵,我们的步兵追不上他们骑兵,他就可放心大胆北渡黄河,长驱直入孟津渡直扑洛阳城下。”

李世民也发自内心地赞叹道:“我原以为我们的示马计谋,显示了我军骑兵的强大,会彻底断了他们北渡的念头。哪知他们贼心不死,竟然能够根据这里独特的地理环境,酝酿出这一奇谋,下一步必须慎之又慎。”

秦叔宝不以为然地说:“我怎么没看出这牧马计有什么高明之处。我们不到北岸放牧他能奈我其何?”

秦王耐心地解释道:“叔宝错了。南岸青草吃完,要想马匹不饿死,只有两条路,要吗把马驱赶到这虎牢关外汜水河边放牧,万一夏军大军前来劫马,虎牢关城门狭窄,上万匹马短时间内是难以驱赶入关的,一旦被夺去,我军休也。所以,我们为了避免这些潜在的危险,绝不可能在关外牧马,北岸放马是唯一生路。窦建德正是正确估计到这一点,才有此谋马之图。”

听秦王这一说,秦叔宝明白了此计谋杀机之凶险,着急地说:“如此看来,他们下的套我们非钻不可罗!”

秦王已经有了应对措施,不着急了。很明显,如果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这一图谋,就必然会按照他们的设想钻进去,这样的话,确实凶多吉少。知道了,钻法就不同了。他谈出自己的看法:“我们的战略是尽一切可能不让他们正面发起强攻。所以,要使他们耐心与我们对峙下去,一方面要继续虚张声势显示我们的强大,使他们不敢正面进攻我们;另一方面,又要给他提供一个对峙下去值得的理由。也就是说,我们要让他们觉得,北岸迂回充满希望,我们正在一步一步往他们设的圈套里钻。”

薛收明白秦王的意图。自古大智慧者,实施大战略时,总是把对手想获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考虑,再以这个利益为出发点,进行全方位谋划,于是就有了我们中华民族总结出的一句千古名言:欲要取之,必先与之。翻看历史上成功的大战略战列,无以不遵循着这一规律。秦王的谋划,正是遵循了这一点。想到这里,他将秦王的话意作了进一步解释:“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要让他们认为下一步夺我们的马匹,继后用骑兵北渡黄河迂回孟津渡,兵临洛阳城下的图谋能如愿以偿,他们才能沉得住气不正面强攻,有兴趣继续与我们对峙下去。这就是兵法上所说诈术的深入运用,成功的关键在于‘促其误,矫其正’。意思就是:我方施诈,敌人判断错了,就要进一步采取措施促使他错下去;敌人判断正确,就要尽可能使他改过来。秦王的意图就是要促使窦建德继续错下去。”

众将点头认可薛收的分析。

经过一阵思考后,李世民的思路愈来愈清晰了。他向大家谈出了自己的谋划:“既然他们现在已经放弃了正面攻打虎牢关,把心思放在黄河北岸,我们的战略思想也要随机应变。以前我的战略意图是把它们拖在虎牢关下不发起进攻,我们就是赢家了。现在情况变了。我已经在考虑利用这个大好机会,怎样使他的大军靠近我们,便于我们寻找战机,发起突然袭击,打掉他的指挥系统,用我们3500军马消灭它的13万大军,再回师洛阳灭掉王世充!”

听到秦王说战略意图作了重大调整,化防守为主动攻击,要用3500军马消灭13万大军,众将脸露惊愕之色。

秦叔宝尽管疆场征战勇猛无比,但听秦王说要用3500军马消灭10多万大军,实乃闻所未闻,他直言不讳表示自己的怀疑:“3500军马能挡住10多万大军近一个月不能通过,已经是旷世奇功了,还要消灭10多万大军,秦王,10多万大军啊,这可不是稻草人,可能吗?”

秦王显得胸有成竹地笑笑说:“没有不可能的事,关键是怎样酝酿战机。你们不要被他数量庞大的军队这一表面现象所迷惑。你们看这虎牢关下汜水东岸一望无边,如果能设法使夏军移师屯军于此,我们就可对夏军指挥系统发起突袭,一但打掉对方的中军帐,军队失去指挥乱套后,再多的人马都如同蝼蚁。方案我正在琢磨。”

尉迟恭笑道:“秦王打仗,一贯出奇制胜。大家记得否,去年我未曾投靠秦王时,在宋金刚手下做事,秦王率几千铁骑,几天几夜穷追猛打,杀得宋金刚数万精兵鬼哭狼嚎,宋金刚最后败逃突厥身亡,此战至今历历在目。我就是被秦王的胆气叹服,归顺秦王的。我看,只要谋划得好,完全有可能。”

那一仗秦王感触颇深,笑道:“黑炭头,你还别说,那一仗打得真惨啊!我的谋臣们认为我率几千军马攻打宋金刚的数万精锐必死无疑,把我的灵堂都布置好了。我率军马与宋金刚恶战三天三夜,得胜归来时,蓬头垢面,满身是血,在马上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他们见我呆坐马上目光无神,不知是人是鬼,慌忙伏在地上叩头半响。见我在马上无动静,一个军士颤颤惊惊走过来细看。我突然从马背上栽倒下地。军士大叫一声:秦王活着回来了!全军将士抱头痛哭,此事历历在目。”秦王说完,禁不住感概万分,仰天长叹一声。

那一仗秦叔宝也亲身经历,也禁不住感概万千,他激动地说:“秦王正当青春年华,为何如此置生命不顾?驰骋沙场,不要命地拼杀,一旦有失,乃天下之大不幸也!”

李世民心潮澎湃,道出心中夙愿:“我父母生下我后,给我取名世民,实乃叫孩儿一世为民,造福百姓,滋润苍生。故此世民从小立下吞天吐地之志,纳四海八荒之心。今见九州板荡,海内崩析,群雄四起,征战不息。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涂炭之苦,我李世民心如火焚。如若不乘风华正茂之时,驰骋疆场,扫平群雄,一统江山,解万民于倒悬,把我中华河山变为太平盛世,且不辜负我父母的重托,普天下百姓的厚望!”

秦叔宝被秦王的雄心壮志深深感动,赞叹道:“秦王忧国忧民,仁德满天下,我等何以弃王世充而报效秦王,正是看重秦王实乃仁义之君。遇得明主,自当拼死效命。大丈夫驰骋疆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秦王,你说吧,下一步怎么打!”

尉迟恭也道:“秦王,你说吧,下一步怎么打!”

秦王伸出双臂分别拍着秦叔宝、尉迟恭的肩膀,发自内心的感叹:“好个豪气冲天的大丈夫,我李世民有尔等英雄仗剑挥戈,天下群雄安能不灭!”

郭孝恪沉默了,他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看着秦王,仿佛想重新认识这位年仅23岁的三军统帅。他没想到秦王的战略思想会产生这么明显的变化,用3500军马消灭10多万大军!这是一个即便是称得上头等高明的将帅也不敢想的惊天大谋,这是一个表面上看似狂言乱语,但仔细思索,如果运作得好,又完全有可能的奇思妙想。看来这个窦建德这次真的要栽了!他发自内心地说:“秦王的战略意图作如此重大调整,实在令人所料不及。既然有如此大谋略,我有一计,也许可以令夏军移师靠近我们。”

秦王笑道:“郭大人莫非想效仿诸葛孔明,夜间敲锣打鼓骚扰夏营?”

郭孝恪会意地点头道:“知我者,秦王也!”

秦叔宝摇头说:“此计不妥。当年诸葛亮在汉水击鼓袭扰曹操,结果,曹操不是移师向前,却后退了30里。”

郭孝恪笑笑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曹操大军屯聚汉水边上,背后是山林,难以防守,曹操怕诸葛亮真真假假夜袭大营,不得不后退以应对偷袭。今夏军屯军地是开阔的平原,营地周围篝火一围,容易防范。我们的袭扰对他构不成重大伤亡,所以他绝对不会后退,但却能造成精神上的折磨。天天被敲锣打鼓弄得睡不好觉,士兵怎么打仗。他要对付我们的夜间袭扰又不愿退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靠近我们。”

程咬金不理解,瞪着大眼睛问道:“为何夏军靠近我们就能避免袭扰?”

孝恪解释道:“双方离得近,我们要在夜间敲锣打鼓搅得他们睡不好觉,同样我们也听得到敲锣打鼓声,我们也睡不好觉。双方俱损,我们夜间就不会再敲锣打鼓了。”

薛收赞同道:“正是如此,应当马上实施。”

秦王沉吟片刻,觉得可以试一试,把夜间袭扰与对方的“牧马计”相配合,一起运作,便下令道:“瞿长孙将军,明天你将买来的马匹驱赶1千,到黄河北岸放牧,隔天增加1千匹,让窦建德认为我们南岸的草已经快吃光了,正在往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里钻,他们的计谋正在得逞。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也乐乐。”

瞿长孙不懈地问:“为何隔天增加一千,全部赶去岂不省事。”

秦王耐心解释道:“我们一开始要显得很谨慎的样子,过几天后,再全部将马赶过去,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松懈了,他们才会来偷袭我们的马匹啊。另外,看管的军士几十个就行了,使他们误认为我们没引起重视,从而认为我们并没有察觉他们的阴谋。”说到这里,秦王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既然牧马计成了他们的核心,他们的重大军事行动是围绕着牧马计运作的,这样的话,我们就掌握了决定大战开展的主动权。也就是说,我们什么时候把大批军马赶过北岸,也就决定了什么时候双方大战的时间。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在这之前,酝酿出对我们有利的战机,有把握了,再把马匹全部赶到北岸引诱他们来夺马。而我们酝酿战机的第一步,就是要把窦建德的大军移师到汜水河畔。”

瞿长孙明白了秦王的意图,领命道:“尊令!”

秦王又传令道:“程咬金,今晚开始,半夜后,你带100军士,每天晚上到夏营不远处敲锣打鼓,吹角鸣号,尽管折腾。”

程咬金迟疑了一下,问道:“只带100军士去骚扰夏军大营,万一夏军群起来攻,如之奈何?”

秦王肯定地说:“放心,黑夜茫茫,窦建德怕中埋伏,不会来攻的。上次殷秋、石瓒的教训他会铭刻在心的。”

程咬金领命而去。

为了促使夏军移师汜水河,李世民又加一条辅助措施,因他发现,夏军现在的营帐离虎牢关有20里之遥,军士用水,皆是取自往南走十几里处虎牢关很近的一条溪流。这条溪流是汜水河的分支,我军可派兵将这条溪流源头堵塞,并派兵用强弓劲弩射杀前来疏通水源的夏兵,令其无法疏源。夏军没了生活用水,远隔20里到汜水河来取水不方便,为了取水方便,有可能移师汜水河畔驻扎。想到这里,他下令道:“白仕让,你明天派兵将通向夏军的溪流源泉堵塞,周围修筑工事派精兵把守,多带弓箭,但有取水者,一律射杀。”

白仕让作揖应诺:“尊令!”

夜色茫茫。夏军大营延绵数里,大营边沿有栅栏围着。周围每隔50步一堆篝火,守卫士兵巡视其间。

不远处,程咬金带着袭扰士兵在窥视。士兵有的推着鼓,有的拿着号角。程咬金把手一挥:“给我使劲地吹,使劲敲,使劲地喊!”

霎时间,战鼓擂动,号角齐名,唐军士兵们一面擂鼓鸣号,一面鼓噪呐喊:“活捉窦建德,冲啊,杀啊!”

夏军大营,窦建德正要入睡,突听喊声战鼓擂动,号角长鸣,同时伴有喊杀声,又听帐外军士惊呼:“唐军劫营了!”惊得他马上跳将起来,披上铠甲,率领众将,引大队人马涌出栅栏,向着鼓声擂动的方向观察,仔细看时,鼓噪呐喊声骤止,唯见远处黑夜茫茫,未见一个人影。观望片刻,不见动静。

窦建德挥手示意大家回帐睡觉,他自己钻进帐,刚把铠甲解开,又听鼓噪声骤起。他慌忙穿上铠甲,提剑出帐,翻身上马,率领众将,涌出大帐外,正要看个究竟,鼓噪声骤然停止。

凌敬冷冷一笑,一语道破:“此乃李世民疑兵之计也,他想学诸葛孔明在汉水袭扰曹操的战法,扰得我们睡不好觉,逼我们退军,雕虫小技,安能瞒尔!我军皆可放心睡觉,不必理睬。”

凌敬的话虽然有道理,但刘斌觉得不可掉以轻心,他觉得李世民鬼点子确实多,真的精通诸葛孔明之法,攻势主动,一有机会就要使坏水,便提醒道:“话虽如此,但也不得不防。真真假假,难以确定。李世民一贯出其不意,我等不可大意。还是多派巡哨为好。”

窦建德点头认可:“想叫我退军,做梦!”思忖片刻,传令道:“刘黑闼将军,派一队人马,把警戒线再往外围延伸,沿着营帐外围巡逻。另外,再派1千军马在中军帐外半里处驻扎,通夜不眠。如果只听唐军擂鼓吹号皆可不管,如果唐军真来偷袭,马上组成人墙;同时敲锣传递消息。只需低挡几分钟,我大队人马就会杀过去。”

刘斌赞同道:“此法甚好,我等方可高枕无忧。”

刘黑闼不服气道:“何必大王烦心。我率几千兵士沿鼓噪声方向冲杀过去,看他奈我如何!”

窦建德制止道:“不可,李世民诡计多端,断不可贸然行事。你看这夜色茫茫,他在暗处,你在明处,小心中埋伏。尤其要提防唐军暗箭伤人。只许坚守,休要追击。”

刘黑闼不再坚持,抱拳作揖:“遵令.”

窦建德挥手:“由他捣鼓去,众将回营睡觉。”

刘黑闼调出一军人马,把防线往外延伸一段,分散开去,烧起篝火,饮酒吃肉。

不远处的黑暗中,程咬金一挥手,众士兵又使劲擂鼓吹号,鼓噪呐喊。

刘黑闼一挥手,中军帐前的士兵迅速列队摆开阵式。

“有种你们就过来,本将军在此恭候!” 刘黑闼朝着黑暗处鼓噪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吼道,又回头招呼士兵:“给我一起喊,有种你们就过来,本将军在此恭候……”

黑暗中,程咬金气呼呼地回应道:“有种你过来,本将军在此恭候!”

唐军齐声喊:“有种你过来,本将军在此恭候!”

双方军士你喊过来,我骂过去,折腾了一宿。眼看黎明将近,东方晨曦微露,程咬金骂得唇干舌燥,哈欠连天。军士也睡意朦胧,脑袋像鸡啄米似的直往下点。显然继续骂下去白费工夫,便带着唐军,撤回了虎牢关。

旭日东山,阳光灿烂,又是新的一天。

夏军中军帐外,刘黑闼向夏王禀报晚上骚扰经过:“夏王,唐军彻夜和我对骂,未见来攻,天亮前,灰溜溜地走了。看来夜袭是假,骚扰是真。”

夏王哈哈大笑:“这小子变着法子想让我离开,自讨没趣。好好好,今晚依旧如此对付,千万别出战。教士兵白天好好睡觉,晚上与他们打嘴仗。睡觉去吧!”

刘黑闼抱拳作揖:“尊令。”起身离去。

一探马打马过来,脸露欣喜之色,急切地禀报:“禀告夏王,唐军已将马赶到北岸放牧。”

听到这一消息,犹如久旱的禾苗遇甘霖,一个来月没有白呆。窦建德大喜:“哈哈,众爱卿,李世民这小子终于上当,‘牧马计’成也,有多少马过去?”

探马禀道:“大约1千匹,其余仍在南岸。”

夏王脸色转喜为忧,显得有几分失望地说:“只有一小部分马过北岸,不太符合我们的预想,如之奈何?”

“夏王勿忧,这是李世民谨慎,怕全部赶过去出问题,先赶一批试探。这是好兆头,我们按兵不动,过几天他觉得没事了,放松警惕了,自然会全部赶过去,那时候再见机行事,大事可成也。”刘斌说这话的时候,摊开左手掌抖动了几下,转而又将展开的手掌慢慢握成拳头,像是在示意他已经牢牢地将李世民掌握在手中似的,说完,又把头转向探马:“有多少兵马看守马匹?”。

探马报导:“只有几十个军士。”

听说只有几十个军士看管,真是天赐良机,大将张青觉得机会难得:“今晚我带一队人马过黄河潜伏下来,明天我把这批马夺过来。”

刘斌马上制止道:“岂可因小失大。你把这1千马匹夺了,打草惊蛇,以后更多的马匹就难谋了。”听说只有几十个军士看守,他心里也暗自高兴。这说明李世民并没有察觉北岸牧马潜伏的危机,所以没有派重兵把守,这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看来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李世民只顾正面防守,居然把这一重要环节疏忽了。

听了刘斌的分析,夏王觉得有理,不着急了,脸色又转忧为喜,对探马道:“继续打探,有情况速来禀报。”

探马躬身作揖,打马离去。

夏王脸露喜色,赞扬道:“中书大人的谋划了得,李世民果然往套里钻了。”他很清楚,如果中书的分析不错的话,等不了几天,李世民就会把所有的马放到北岸去,到了那个时候,主动权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了。换句话说,向李世民发起进攻,最后摊牌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了。

刘斌平静地说:“还有许多变量。不过,已经有好的开端了,也不枉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个来月。只是苦了那洛阳城的王世充,还要苦熬一些时日了。”

夏王点头道:“正是。”不过,他觉得,只要王世充坚持不投降唐军,让他拖得精疲力尽,那才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

几名火头军提着空水桶走过来,王君郭也在其中。

一军头禀报:“夏王,不知怎么回事,那条溪流今天早晨突然干枯了,没有水,怎么做饭那。”火头军头扬着空水桶,一脸愁云。

刘斌眼珠一转,不用去看他也清楚断水原因,告诉火头军道:“又是那李世民在搞鬼。我看过,这条溪流是汜水的分支,源头离虎牢关城垣很近,在城垣上就可用弓箭控制源头。定是李世民堵塞水源,给我们制造用水不便,想逼我们离去。”

夏王觉得李世民处处发难,变着法子捣乱,连水源都要堵,着实可恨,对火头军道:“难不倒我们,教士兵勤快一点,去汜水河担水做饭。”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如若士兵嫌辛苦,本王带头去担水,定叫大家无话说。”窦建德本来是农民出身,从小辛勤劳作,肩挑背磨,吃苦耐劳惯了,身体又强壮,担几挑水有何难。说完,脱下黄金甲,就要去找水桶以身作则。

火头军见大王性急,说干就干,心想,夏王金贵之躯,亲自担水成什么体统,岂不是真龙当着虾米使,慌忙劝阻:“汜水河离大营有20里之遥,叫军士这么远去担水,来回要半天时间,太吃力了。再说。附近又没有水桶铺,哪来那么多水桶啊。况且。离唐军那么近,万一唐军杀奔过来,担着水桶的军士岂不俯首就擒。依我看,莫若把大军移到汜水河边扎营,取水方便”。

火头军说得在理,夏王犹豫不决。

刘斌断然否决了火头军的建议,指出其危害性:“不可。大军离虎牢关太近,李世民居高视下,我军军情尽在掌握之中,移军汜水河岂不是自取其败?”

中书的话有理。夏王左右为难,一时没了主见,犹豫片刻,问道:“中书之见,可有良策?”

刘斌思忖片刻,冷笑道:“此等小计,岂能难我。这么多士兵闲着着没事干,正好活动筋骨。我们来的路途中,离这里只有10里地,有一大片竹林,可叫士兵去将竹子砍来,剖成两半,剜去中节,一节连一节,从大营一直延伸到汜水河。这一带皆是平原,汜水水位与我军大营高度相平,我们只需叫军士在那头取水倒入竹槽,不断流来,在大营挖数个大坑蓄水,这水源不就解决了吗?”

夏王乐得眉开眼笑,没想到中书这么容易就将水源解决了,高兴地说:“他有门枋,我有对子,中书之计甚好。李世民这小子变着法子逼我走,我偏不走。张青将军,速按中书意图安排军士前去砍竹取水。”

张青作揖道:“尊令。”离去。

虎牢关上。李世民与众将在向远处观望,商量对策。

程咬金前来禀道:“秦王,我们折腾了一夜,那窦建德聪明,开始两次也前来察看,后来索性叫刘黑闼引一军人马把防线往外延伸,与我等对阵叫骂。他却不出来了。看来窦建德不是那么容易上当。”

白仕让也前来禀报:“秦王,我们断了水源,却不见夏兵前来抢水,此计想来也不奏效。”

李世民点头道:“知道了,看看再说。”

薛收自言自语道:“两计皆不成,需得另谋良策。”

郭孝恪显得有点迷惑不解:“他们没了水源,怎么过日子阿,一定有什么计谋我们没察觉。”

说话时,远远看见夏军的大队人马向着汜水河涌过来。仔细看时,许多夏军士肩上扛着竹槽,拎着水桶,分明是前来取水的。

大家明白了夏军为什么不去疏通水源。仔细看,夏军取水的大队排成两队徐徐前进。来到汜水河边,军士将竹槽一节一节对好,数道竹槽延伸向远方,拎着水桶的军士在汜水河中打水,再将水倒入竹槽,不断往复。水顺着竹槽流去。取水军士秩序井然。

众将都感到惊诧。

李世民连连称赞:“妙妙妙,如此取水,真是高招。”

薛收也赞叹道:“没想到他们会就地取材,用这个办法来对付我们断水计谋,只需将竹槽另一端挖坑蓄水,供水迎刃而解。”

秦叔宝沉不住气了,挥着铜锏嚷起来:“我带一队人马去攻击他们的取水兵士。”

秦王笑了笑,指着远处跟上来的夏军大队人马道:“不可,别人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你看,那后面已经来了上万骑兵,就是保护取水士兵的,别人正巴不得你去冲突。”说完,心里暗想,先贤们的军事智慧大家都懂,这等伎俩还真的难不倒窦建德的一帮谋臣。自己显然低估了对手的谋略水平。看来对方已经清楚移师汜水河畔潜伏着危机,就是不上当。既如此,怎么办?对方不移师汜水河,要想突袭他就没戏了,还得另想辙。

果然,顺着秦王指的方向望去,上万骑兵列成多重横排展开,将取水的步兵夹在中间。到了汜水河边后,骑兵沿汜水展开列成横排战阵,虎视眈眈向虎牢关上张望。

尉迟恭急了,叉着手在城垣上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地说:“敲锣打鼓他不理,断他水源他也能解套,真邪门!”

过了一会儿,那沿着汜水河列成战阵的骑兵大将曹湛向着虎牢关高声叫喊:“李世民,雕虫小技,安能驱我。你闲心好,要来捣乱,我们天天晚上陪你对骂;想断我用水,没门!不要耍这等下三烂伎俩,尔等皆是缩头乌龟。有能耐下来与我大军一决雌雄……”

话音落,夏军士兵“拉拉队”也跟着叫喊,一时间虎牢关下喊声四起,叫骂声不绝。

李世民等众将脸露尴尬之色,计谋不成,被对方识破,觉得有点失面子,无言以对,只好任他们骂去。

看罢片刻,李世民指着汜水河边井然有序取水的夏军道:“我等心思尽被猜透,需得重商对策。”不过,他从夏军的骂声中,也听出有用的东西来,对方说‘安能驱我’,说明对方认为我方的目的是想驱他们走,并没有悟出我方实际上是想让他们靠近,只要他们没有悟出这一点,就还可再动脑筋。

唐军众将在虎牢关上望着打水的夏兵商讨对策,突然听到汜水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众人抬头望去,汜水河边正在发生了一幕戏剧性的冲突。

原来,打水的士兵为了加快提高取水效率,多增加了数道竹槽,取水队列沿着汜水河延伸,取水范围扩展到几只劳动后在水中悠闲自得地泡澡的水牛旁边。牧牛的小牧童正从口袋里抓出豆子喂水牛,边喂边唱着童谣:“豆入牛口,势不得久,豆入牛口,势不得久……”反复地唱。取水的士兵听得烦了,呵斥小牧童走远点去唱。顽皮的小牧童自持是自己的地盘不怕谁,不但不停声,反而愈唱愈欢。士兵用水去浇那小牧童逗乐,把那小牧童浇得浑身湿透,哭了。士兵们乐得大笑。正在此时,那几头水牛突然看见这么多人马站在河边上阻断了归路,惊恐不安地站起来,瞪着大眼睛望着岸边的马匹。小牧童怕出事,止住了哭声,慌忙打着口哨,安抚水牛。无奈水牛的家正好处在夏军来路的方向,有家不能归的水牛开始朝着岸边的夏军骑兵“哞哞”叫发出强烈抗议,希望挡道的骑兵行个方便。没想到夏军骑兵却无视这几只水牛的合理诉求,继续打水。有几个吃饱了撑着的士兵,以为水牛憨直可欺,索性在水牛身上找乐,用水桶舀起水,往水牛身上泼水戏弄。恰巧这时候,夏军的“拉拉队”又一齐向着虎牢关喊话嘲弄唐军。那几头水牛突然听到震耳发聩的呐喊,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精神压力,受惊了,猛地从汜水河中跳起,直向岸边夏军的骑兵列阵冲去。

唐军众将看到的正是这些受惊的水牛向夏军冲突的场面。那场面之激烈,把那唐军众将领一个个都看神了。

俗话说,一牛抵三虎,牛脾气发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夏军的骑兵虽然历经数战,枪术精湛,刀法娴熟,冲锋陷阵无所畏惧,但面对力大无穷,尖角锐利直冲而来的大水牛,什么武功都排不上用场,个个都傻眼了,任凭水牛狂奔乱跳,转眼间就有十几头战马被顶翻,骑兵列阵顿时乱套。可怜那些提桶打水的步兵,哪见过这种暴力冲突场面,个个吓得东躲西闪,一会儿就被水牛顶伤几十个。几头水牛所向披靡,一路横冲直撞,片刻功夫便在骑兵的战阵中顶出一条回家的路。理由充足的它们丝毫也不去考虑自己的莽撞造成的严重后果,扬长而去。

这一意外热闹场面,看得虎牢关上的唐军众将哈哈大笑。刚才被夏兵戏谑了一通,正无处发泄,那几头“阿牛哥”的即兴表演,无疑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受伤的士兵见水牛远去,找不到气出,在岸边追逐小牧童,欲殴打出气。小牧童吓得喊爹叫娘,在旷野上惊慌乱跑,几个军士四面围了上去,眼看要抓住了。

正在危急之时,窦建德打马前来制止,厉声喊道:“休得伤害牧童。” 旋即下马,拉着浑身湿透、哭泣不止的小牧童道:“别怕,别怕,他们不敢打你,我给你撑腰。”又从身上摸出一个馍递给小牧童:“快回去吧。”

小牧童停止哭喊,怯生生地接过馍,破涕为笑,东窜西拐,钻出夏军的骑兵列队,向水牛奔去的方向跑了。

窦建德叫受伤军士赶快回营治疗,又叫夏军继续打水,责问欺负牧童的士兵:“尔等为何把他浑身浇湿,还要追打他?”

一士兵道:“他老是唱那首童谣:豆入牛口,势不得久。听得我们烦了,便浇他。再说,他的水牛伤了我们那么多弟兄。”

窦建德本是庄稼人出身,自己小时候也牧过牛,对牧童自然有一种亲近感,觉得士兵的辩解没有道理,斥责道:“别人唱豆入牛口,势不得久,不就是两句童谣吗,犯着你吗?你们这么大的人把别人浑身浇湿毫无道理;再说,是你们的呼喊声惊了水牛,干嘛怪别人。欺负小孩算能耐吗?记住,我们是义军,义军就要爱民如子。以后谁再殴打百姓,立斩不赦!”

众将齐声应诺:“是!”

虎牢关上,众将领还在狂笑。李世民却在来回走动思考。水牛在军马阵中横冲直撞,夏军兵士毫无办法的场面李世民看在眼里,启发了他的灵感,思忖片刻,猛一拍手:“有了!”

话音落,薛收也猛跺脚,挥着拳头兴奋地喊道:“对,有了!”

李世民脱口而出:“牛、牛、牛!”

薛收也兴奋地喊道:“牛、牛、牛!”

众将蒙在鼓里,不知他俩一唱一和直喊“牛牛牛”是什么意思,一个个瞪着惊愕的眼睛望着他俩。

李世民马上传令道:“薛大人,速用高价在民间换取几百头大牯牛,再备足鞭炮、火硝、牛黄等易燃物品,今天晚上我要用它唱一出好戏!”

薛收知道军情紧接,容不得半点拖延,点头道:“秦王,我知道你用它做什么,我立刻去办。”说完,快步离开,操办去了。

郭孝恪也恍然大悟他俩直喊“牛”的用意,连连点头:“此计甚妙,窦建德又要吃苦头了!”

秦王又道:“郭大人,设法告诉王君郭配合我们行动,既然你已经心领神会,详情我就不用说了。”

郭孝恪明白秦王的意思,是要叫王君郭从中作梗,设法让夏军移师汜水。他点头道:“我知道叫他做什么,这就去办。”说完,急步跑下城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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