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长途跋涉后,车队终于驶入了熟悉的北方军区大院。
当江海峰抱着熟睡的岁岁,重新踏上自家门口那片水泥地时,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离开时,他心怀死志,满目悲壮。
回来时,他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感所填满。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冰冷了三年的房门。
“岁岁,到家了。”
他在岁岁的耳边轻声说道。
岁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父亲宽阔的怀抱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她新家的地方。
房子很大,也很干净,就是……太冷清了。
家具都是深色的,摆放得整整齐齐,像军营的宿舍,空气里没有一丝烟火气。
江海峰小心翼翼地将岁岁放在地上,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笨拙的笑容。
“岁岁,看,这是我们的家。你……喜欢吗?”
岁岁没有回答,而是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小猫,迈着小短腿,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她的小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又仰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
江海峰跟在她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像一个等待考官评判成绩的学生。
岁岁先是走到了厨房,踮起脚尖,看着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
江海峰赶紧拿了个杯子接了一杯,递给她:“岁岁渴了吧?来,喝水。”
岁岁却皱着小鼻子,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说道:“爸爸,这个水不能喝。”
“为什么?”江海峰一愣。
“这里面的‘水气’又浑又浊,还带着一股铁锈的‘死气’,阴气太重了。”岁岁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江海峰:“……”
这是军区大院的自来水,全军区的人都在喝啊!
他又带着岁岁来到客厅。
这时,勤务兵正好敲门,送来了食堂为江部长准备的晚餐,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江海峰殷勤地把饭菜摆在桌上:“岁岁,吃饭了,看看你喜欢吃哪个?”
岁岁凑过去闻了闻,又摇了摇头,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爸爸,这个饭也不能吃。”
“这……这又是为什么?”江海峰彻底蒙了。
“这些菜,看着好看,但里面的‘五谷之气’和‘生灵之气’都快散光了,吃下去,跟吃土没什么区别。”岁岁叹了口气,像个忧心忡忡的小老头。
江海峰看着那盘香喷喷的红烧肉,第一次对自己的味觉产生了怀疑。
这……跟吃土一样?
最后,岁岁踱步到了江海峰的卧室。
她站在门口,对着里面望了半天“气”,然后,她的小脸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伸出小手指着卧室,对江海峰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爸爸,你这个房间,问题最大!”
“啊?”江海峰的心提了起来。
“你的床头,正对着窗户,窗户外面的那根电线杆子,在‘气’的流向上,正好形成了一把‘穿心煞’。”
“你每天躺在这里,那股‘煞气’就会像针一样,一点一点地戳你的‘心气’,日夜不停地耗损你的阳气。”
“怪不得你身体里的‘气’那么乱,睡在这里,神仙也扛不住啊!”
岁岁叉着腰,一副“你这病人太不听话了”的表情。
江海峰听得一愣一愣的。
穿心煞?
阳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听这些东西,简直比听天书还费劲。
可……可看着女儿那双无比认真、不容置疑的眼睛,再联想到她之前那些神乎其技的表现,他那句“别搞封建迷信”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万一……万一女儿说的是真的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那该怎么办?”江海峰虚心地请教道。
岁岁像个小大人一样,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最终指着墙角。
“把床,搬到那里去。头朝东,脚朝西,聚拢生气,正好。”
“还有,窗户上要挂一块厚布帘子,挡住那股煞气。”
江海峰看着那张沉重的实木大床,又看了看自己怀里这个还没他小腿高的小不点,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堂堂北方军区后勤部部长,活阎王江海峰,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而是要听一个三岁女儿的指挥,在自己家里……改风水?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然而,当他对上女儿那双“你必须听我的不然你小命不保”的清澈眼眸时。
所有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好!爸爸听你的!我们现在就搬!”
江海峰一咬牙,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于是,军区大院的家属楼里,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不苟言笑的江部长,一个人在卧室里,哼哧哼哧地扛着床,搬着柜子,忙得满头大汗。
而他的“总指挥”,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正背着小手,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监工”,时不时还奶声奶气地指点一句。
“爸爸,歪了歪了,往左边一点。”
“对,就是那里,好了。”
这一刻,什么活阎王,什么后勤部长,都消失了。
江海峰只有一个身份。
一个笨拙的、手忙脚乱的、但是对女儿言听计从的……傻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