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诊所陆续来了几个客人。有忘记结婚纪念日的丈夫，有想不起童年好友名字的老人，还有因为考试失利而选择性遗忘复习过程的学生。林野按照陈默的手册，结合自己的理解，一一帮他们找到了“记忆锚点”，疏导了记忆问题。
少年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林野给了他一个名字——阿佑，希望他能像“佑护”的“佑”一样，平安顺遂。阿佑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帮林野整理病例，给客人倒水，甚至能根据林野的提示，递上需要的工具。
只是阿佑的记忆恢复得很慢，偶尔能想起一些碎片化的场景——老槐树下的石桌、飘着墨香的纸张、模糊的笑声，但都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林野不着急，苏晚也说，强行唤醒记忆容易对意识造成损伤，顺其自然就好。
这天下午，林野正在阁楼整理陈默的笔记，阿佑突然跑了上来，脸色苍白：“哥，楼下……楼下有个很奇怪的幻影。”
林野立刻跟着他下楼，苏晚已经站在大厅里，脸色凝重地看着门口。
门口的空地上，飘着一个半透明的男人身影。他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背对着诊所，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似乎在等什么人。和之前的“小三花”不同，这个幻影的轮廓很清晰，甚至能看清他头发上的白发。
更奇怪的是，这个幻影一直在重复一个动作——抬手看手表，然后焦躁地踱步。
“这个幻影很稳定，”苏晚轻声说，“不像普通的记忆尘埃，更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记忆留言’。”
林野想起陈默手册里的记载：“高阶记忆能力者可将特定记忆片段固化为‘幻影留言’，仅对特定对象显现。”他仔细观察着幻影的穿着和动作，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个中山装的款式，和他在陈默旧照片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在等谁？”阿佑拉了拉林野的衣角。
林野还没来得及回答，幻影突然转过身来。
当看清幻影的脸时，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是陈默的脸，只是比照片里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很深，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警惕。
“小心默语疗养院。”
幻影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清晰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字字清晰。说完这句话，幻影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默语疗养院……”苏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果然和那里有关。”
林野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才幻影的眼神，那种深入骨髓的警惕，让他莫名地感到不安。“陈默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警告？疗养院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只知道，默语疗养院是三十年前建的，名义上是收治精神失常的病人，”苏晚说，“但我外婆生前提过，那里的病人很奇怪，有的明明看起来很正常，却被关在里面不让出来。当时我以为是外婆年纪大了记错了，现在看来，可能和记忆有关。”
阿佑突然说：“我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个疗养院，我去过。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给我打针，打完针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野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阿佑的记忆碎片，印证了疗养院的可疑。
“我们必须去一趟默语疗养院。”林野说，“陈默的警告不是偶然，阿佑的记忆也指向那里。如果那里真的在做伤害记忆的事情，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苏晚点点头：“我同意。但疗养院守卫森严，我们不能硬闯。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进来的是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林野面前，递了过去。
“您好，我是默语疗养院的院长，张启山。”男人微笑着说，“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记忆诊所，特地来拜访一下。这是我们疗养院的资料，如果您有需要转诊的病人，可以考虑我们这里。”
林野和苏晚都愣住了。他们刚提到默语疗养院，院长就主动上门了，这也太巧合了。
林野接过文件夹，指尖碰到张启山的手，感觉冰凉刺骨。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疗养院的介绍，照片上的疗养院环境优美，设施齐全，看起来像个高档的度假村。
“张院长怎么知道我们这里的？”苏晚不动声色地问。
张启山笑了笑：“老城区就这么大，新开了一家特别的诊所，很容易就听说了。我对记忆研究很感兴趣，所以特地来看看。”他的目光在阿佑身上停留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很快又恢复了温和，“这位小朋友是？”
“是我的弟弟，阿佑。”林野说，不动声色地把阿佑拉到自己身后。
张启山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留下名片就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苏晚低声说：“他刚才看阿佑的眼神不对劲，肯定认识阿佑。”
林野握紧了手里的文件夹：“他不是来拜访的，是来探底的。他知道我们在关注疗养院，所以主动上门，想看看我们的底细。”
阿佑躲在林野身后，小声说：“哥，我害怕。那个院长，就是给我打针的人。”
林野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别怕，有我和苏晚姐在，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他打开张启山留下的名片，背面印着疗养院的地址和电话。地址在城郊的半山腰，远离市区，确实是个隐蔽的地方。
“看来我们不用想办法混进去了，”苏晚说，“他既然主动送上门，我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去疗养院看看。”
林野点点头：“明天我就以‘考察合作’的名义，去疗养院一趟。你和阿佑留在诊所，注意观察有没有人跟踪。”
“不行，”苏晚反对，“太危险了。张启山明显不怀好意，你一个人去，万一出事怎么办？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阿佑……”
“我可以自己在家。”阿佑仰起头，眼神坚定，“我会锁好门，不给陌生人开门，也会注意有没有人跟踪。”
林野看着阿佑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苏晚，终于点头：“好，我们一起去。明天早上出发。”
晚上，林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陈默的幻影警告、张启山的反常拜访、阿佑的恐惧……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默语疗养院。他有一种预感，那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和他的身份、和陈默的死，都有关系。
他拿起陈默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一段话，是陈默晚年写的，字迹有些潦草：“如果有一天，我留下警告，说明‘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找到‘火种’，保护好‘容器’，守住记忆之海的入口。这是守护者的使命，也是最后的希望。”
“火种”应该就是阿佑手腕上的印记，“容器”可能就是阿佑本身。那“记忆之海的入口”在哪里？“他们”又是谁？
林野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月光洒在老巷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他知道，明天的疗养院之行，将会是一场硬仗。但他没有退路，无论是作为林野，还是作为陈默的继承者，他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