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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训练场的泥潭中已经溅起冰冷的水花。雷战站在高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泥浆中挣扎的女兵们,声音穿透潮湿的空气:“这就是你们的速度?敌人会等你们爬出泥潭再开枪吗!”

叶寸心咬紧牙关,将沉重的圆木再次扛上肩头。泥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视线模糊,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雷战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自那次“母爱风波”化解后,她与队友的关系悄然回暖,而与雷战之间,那道无形的纽带却愈发坚韧。他依然是那个严厉到不近人情的总教官,但在极限训练后扔给她的一瓶电解质水,在她技术突破时微不可察的点头,都成了只有她能读懂的秘密关怀。

“敌杀死,左翼突进!”雷战的指令短促有力。叶寸心如同离弦之箭,在模拟巷战中精准地穿过断壁残垣。就在她即将抵达目标点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布满碎石的地面栽去。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强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战术背心,将她稳稳提起。雷战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他的触碰一触即分,声音依旧冷硬:“战场上的失误,代价就是生命。”但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却透过湿透的作训服,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午后的战术指挥室,电子沙盘闪烁着复杂的光点。叶寸心作为技术骨干,向全员演示新型侦察设备的操作流程。当她流畅地破解一道加密通讯时,注意到站在角落的雷战微微颔首。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她故意落在最后整理设备。雷战走过她身边时,脚步稍缓,将一份标注着“加密协议进阶解析”的文件夹轻轻放在控制台上。“你的弱项,”他的声音低沉,“下周我要看到突破。”文件夹的边角已经磨损,显然是他常用的资料。叶寸心翻开,发现重点难点处都有细致的批注,墨迹新旧不一,是长期积累的心血。这份隐秘的倾囊相授,比任何语言都更让她心悸。

夜色深沉,女兵宿舍区却灯火通明。突然响起的紧急集合哨撕裂了宁静。“一级战备!全副武装,五分钟后训练场集合!”雷战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不带一丝感情。叶寸心利落地套上作战服,指尖在触及雷战昨日亲手校正过的步枪导轨时微微一顿。那是下午训练时,他发现她的导轨有毫米级的偏移,当着所有人的面严厉批评了她的装备维护疏忽,却在众人散去后,亲自拿来工具,蹲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将其调整到完美状态。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拉出冷硬的线条,但为他递上扳手时,她看到了他掌心与她相似的、新旧交叠的伤疤。

训练场上,直升机桨叶卷起狂风。雷战站在机舱门口,作战服被气流吹得猎作响。“接上级命令,一股境外武装分子潜入我边境线,挟持我地质勘探队员为人质。”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定的脸,“我们的任务是:隐蔽接敌,解救人质,全歼敌人!”他的声音陡然提升,“记住,你们是火凤凰!我要你们每个人,都给我活着回来!明白吗?”

“明白!”震天的回应中,叶寸心与雷战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信任,更有沉重的托付。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步枪,紧随他跃入机舱。

直升机在夜空中朝着边境山脉疾驰。机舱内,气氛凝重。雷战最后一次确认作战计划,他指着电子地图上一个闪烁的红点:“对方有信号干扰装置,技术支援组需要在主力发起攻击前,确保通讯畅通,并定位所有人质位置。敌杀死,你负责带队。”他看向叶寸心,语气是纯粹的信任,“后方指挥就交给你了。”这是他第一次在重大任务中,将如此关键的后方岗位完全交予她。叶寸心感到肩头一沉,郑重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丛林渗透悄无声息。女兵们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雷战的带领下穿梭于密林。叶寸心则带领技术小组,在距离目标地点三公里外建立起临时指挥点。屏幕上,通过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显示,废弃的勘探站外围有至少十个明暗哨位。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成功侵入敌方一个通讯节点,过滤着杂音。“雷神,已确认东侧二楼关押大部分人质,但信号干扰源在中心区域,无法精确定位最后一名人质。”她通过加密频道汇报,声音冷静。

“收到。按第二方案执行。”雷战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声和风声,“保持频道清洁,等待我的指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叶寸心紧盯着屏幕,看着代表雷战和突击组的绿色光点,如同利刃般悄无声息地抹掉外围哨兵,向勘探站核心区域渗透。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雷战那边传来短暂的交火声,都让她指尖发凉。她想起临行前,他将一个额外的加密通讯器塞进她手里,低声说:“这个频道,只通你我。除非万不得已。”那份超越常规的信任,此刻成了压在她心头的巨石,也是支撑她保持绝对冷静的支柱。

突然,主屏幕上的数个监控画面同时变成雪花!

“报告,干扰增强!我们失去了主要视野!”田果焦急地喊道。

叶寸心额头沁出冷汗,强行稳住心神:“启动备用链路!启用频谱分析,反向追踪干扰源!”她的目光死死盯住唯一还能断续接收信号的传感器界面,那是雷战单兵装备上传来的生命体征数据。心率、呼吸……数据剧烈波动着,显示他正处在极度危险的交火中心。

“雷神,干扰源在主体建筑地下室!重复,干扰源在地下室!”她对着那个专属频道急呼。

频道里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接着是雷战喘着粗气的回应:“收到……我们被拖住了……A组继续解救人质,B组跟我来!”

“不行!地下室结构不明,风险太大!”叶寸心几乎要喊出来。

“这是命令!……保持通讯……”雷战的声音断断续续,随即被更猛烈的爆炸声淹没。

指挥点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叶寸心。她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节泛白。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她重新坐回位置,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欧阳,尝试恢复3号无人机链路!何璐,监控所有生命信号,尤其是……”她顿了一下,“突击组的信号!其他人,全力辅助,我们必须重新建立连接!”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屏幕上,代表A组的绿点成功抵达人质关押点,交火声再次响起。但代表雷战和B组的信号,却在地下室入口附近停滞不前,生命体征数据剧烈起伏。叶寸心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汗水滑落眼角,又涩又疼。她不断地尝试呼叫那个专属频道,回应她的只有滋啦的电流杂音。

就在这时,主屏幕猛地闪烁了几下,3号无人机画面恢复了一瞬!就是这一瞬,叶寸心看到了让她血液冻结的一幕——雷战带着B组冲入了地下室入口,而入口处的承重结构,正闪烁着引爆炸药特有的红光!

“不——!雷神!有炸药!撤退!”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太迟了。

屏幕上,一团巨大的火球吞噬了入口,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地面指挥点都能感到明显的震动。代表雷战和B组的所有生命信号,在屏幕上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其中,属于雷战的那个信号,消失得最为彻底,仿佛从未存在过。

指挥点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叶寸心从屏幕前猛地站起,椅子向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响声。她死死盯着那片代表生命消逝的空白区域,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失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雷神——” 终于,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惊呼冲破喉咙,却立刻被通讯频道里持续的、象征连接中断的刺耳杂音所淹没。

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那个如山般巍峨,如雷霆般强势,会在她崩溃时给予最坚定信任,会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流露隐秘关怀的男人……他的生命信号,消失了?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视线迅速被泪水模糊。她一把抓起那个专属通讯器,疯狂地、徒劳地呼叫着:“雷神!回答我!雷战!你回答我——!”

回应她的,只有死寂般的杂音。

何璐红着眼眶上前想扶住她,却被她猛地推开。叶寸心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设备上。勘探站方向的爆炸声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A组成功救出了大部分人质的消息传来,却无法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涟漪。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空白的屏幕,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雷战跃入直升机前最后的眼神,他塞给她加密通讯器时指尖的温度,他批评她后却亲手为她校正武器的专注侧脸……

“雷霆……也会陨落吗?” 这个念头如同最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她所有的坚强。支撑她的世界,在这一刻,随着那个信号的消失,分崩离析。而远方的废墟之上,硝烟仍未散去,仿佛在无声地祭奠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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