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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等众人都散了,朱嬷嬷才扶着老夫人往内室走,轻声道:”老夫人,二夫人这性子,怕是往后还会找二小姐的麻烦。”

老夫人叹了口气,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望着院里抽新芽的石榴树:”她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不过是觉得我偏疼了云丫头,又看芷稚性子软,想捏捏罢了。”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只是她忘了,这侯府里,还轮不到她来兴风作浪。今日这事,既是给芷稚提个醒,也是敲敲她二房的警钟。”

朱嬷嬷点头应是,又道:”三小姐今日倒是出乎老夫人意料,瞧着是个心善又有主见的。”

“云丫头是个好孩子,只是从前身子弱,养在院里久了,看着怯懦罢了。”老夫人嘴角漾开点笑意,”往后让她们姐妹多走动走动,总比闷在各自院里强。”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回话,说是大房的大小姐派人送了新制的杏仁酪来。老夫人眉眼舒展了些:”你去告诉大小姐,就说我尝了,味道极好。”

朱嬷嬷应声去了,屋里只剩下老夫人一人。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了层暖光,她望着桌上那碗杏仁酪,忽然想起陆芷稚方才跪在地上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那孩子,心思重,偏又性子倔,往后的路,怕是还要多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陆惜云才拉着陆芷稚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二姐姐,你别往心里去,二伯母就是性子急了点。对了,你换的银子够不够?我那里还有些月钱,要是不够……”

“三妹妹不必了。”陆芷稚打断她,脸上终于露出个真切的笑容,虽然那笑容里还带着几分羞赧,”那日换的银子已经够了,住持师父还托人给我带了谢礼呢,只是我这几日没出门,还没去取。倒是我,该谢谢你今日替我解围。”

“谢什么呀,我们是姐妹嘛。”陆惜云笑得眉眼弯弯,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起来,我早上就吃了两块雪花酥,现在倒是有点饿了。二姐姐要不要跟我去云兮院坐坐?我让彩云给咱们做些点心吃。”

陆芷稚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点因被训斥而起的阴霾瞬间散了,她轻轻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三妹妹说。”

两人并肩走出逸安堂,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惜云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跟陆芷稚说些什么,陆芷稚跟在后面,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些。

廊下的紫藤萝开得正盛,一串串淡紫色的花垂下来,风一吹,便簌簌地落了满地。陆芷稚看着那些飘落的花瓣,忽然觉得,或许这个春天,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而此刻的云兮院,彩云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屋子,见自家小姐带着二小姐回来了,连忙迎上去:”小姐,二小姐,您们可回来了。我刚让小厨房做了桃花酥,要不要现在端上来?”

“要要要!”陆惜云拉着陆芷稚往屋里走,”快端上来,我都快饿死了。二姐姐,你也尝尝,彩云做的桃花酥可好吃了,比外面铺子卖的还香呢。”

陆芷稚看着屋里雅致的陈设,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虽不是名家手笔,却透着一股清新之气,桌上还摆着个青瓷瓶,插着两枝刚折的迎春花,处处透着生机。她忽然想起自己那间总是收拾得一丝不苟,却少了几分人气的院子,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羡慕。

“二姐姐快坐呀。”陆惜云拉着她坐下,又亲手给她倒了杯茶,”这茶是去年的雨前龙井,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陆芷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清冽,熨帖了方才在逸安堂受的惊吓。她看着陆惜云捧着桃花酥吃得香甜的样子,忽然笑道:”三妹妹,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活泼得多。”

陆惜云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不清地说:”以前是身子不好,大夫不让我多动弹,现在好了,自然要多笑笑呀。”她说着,眼睛一转,”对了二姐姐,你会画画吗?我听说你在府里的小姐中,画画是最好的。”

提到画画,陆芷稚的眼睛亮了亮,话也多了起来:”只是略懂些皮毛罢了。三妹妹也喜欢画画吗?”

“喜欢是喜欢,就是画得不好。”陆惜云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在院子里闷得慌,就喜欢涂涂画画的,只是没人教,画出来的东西都不成样子。二姐姐要是不嫌弃,能不能……能不能偶尔教教我?”

陆芷稚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请求,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其实画画也没什么难的,只要用心,总能画好的。改日我把我的画册带来给你看看,你要是喜欢哪个,我就教你画哪个。”

“真的吗?太好了!”陆惜云开心地拍了下手,又往陆芷稚手里塞了块桃花酥,”二姐姐你快吃,吃完我带你去看我的画,虽然不好看,但都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宝贝呢。”

看着陆惜云雀跃的样子,陆芷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她忽然觉得,或许那些被她当了的新衣裳,换回来的不只是救治伤者的银子,还有一份意想不到的姐妹情谊。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云兮院里,偶尔传来陆惜云清脆的笑声和陆芷稚温和的应答,伴着廊下紫藤萝的花香,悄然晕染开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回到院子里的陆二夫人,满脸怒容,她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一个花瓶,仿佛那个花瓶就是她的仇人一般。

突然,陆二夫人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她猛地抓起花瓶,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狠狠地砸向地面。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花瓶瞬间破碎成无数片,碎片四处飞溅。

“贱人!都是群贱人!就知道给我找事!”陆二夫人怒不可遏地吼道,她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让人不禁为之一颤。

站在一旁的陆文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陆二夫人,嘴唇微微颤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陆文珠才回过神来,她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娘~”

刘嬷嬷脚步匆匆地走进房间,她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禀报。她低着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说道:“二夫人,大夫人的陈嬷嬷来了,还带来了大夫人的口信……”刘嬷嬷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止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陆二夫人见状,心中不禁一紧,她瞪大眼睛,急切地追问:“快说啊!到底是什么话?”

刘嬷嬷被陆二夫人的气势吓到,她连忙又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大夫人说,如今云儿的病已经好了,她身为镇国公府的大夫人,自然应该为府上的事务好好操持……”

陆二夫人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坏了。还没等刘嬷嬷把话说完,她便猛地打断道:“直接说重点!”

刘嬷嬷被陆二夫人的怒吼吓得浑身一抖,她赶紧加快语速说道:“大夫人让二夫人把库房的钥匙交出来,还有府中的账册也一并整理好,等会儿会派人来取,送到玖熙院去。”

“什么?!”陆二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的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她凭什么?!不过是仗着云丫头病好了,老夫人多看了她两眼,就敢来抢我的权柄?!”

地上的瓷片还闪着冷光,混着瓶中残留的水渍,溅得她裙摆上都是。陆文珠吓得往墙角缩了缩,抓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却不敢出声劝。

刘嬷嬷像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地跪在冰冷的地上,她的头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了,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陈嬷嬷还说……说大夫人也是奉了老夫人的意思,说二夫人您这些年一直打理着家中的中馈事务,实在是太过操劳了,应该好好歇息一下。所以,老夫人想让大夫人来替您分担一些。”

“老夫人的意思?我看是她自己的狼子野心!”陆二夫人怒不可遏,满脸涨得通红,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突然,她像是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梨花木椅上。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那把椅子瞬间失去平衡,歪倒在地,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我嫁进侯府这么多年,为府里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陆二夫人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难道就换来她这样一句话?她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想把我踢开?!”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忽然转向刘嬷嬷,声音发颤:“库房钥匙……账册……她想得倒美!那些东西在我手里攥了这么多年,岂是说交就能交的?!”

“娘……”陆文珠终于敢小声开口,“要不……还是交了吧?大夫人有老夫人撑腰,咱们……咱们斗不过的呀。”

“没出息的东西!”陆二夫人回头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交了钥匙就完了?往后咱们二房在府里还有立足之地吗?你以为大房会真心待她?”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清楚,陈嬷嬷既然敢把话说得这么明,必然是得了老夫人的首肯。真要硬抗,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刘嬷嬷,去……去把东西都找出来。”

刘嬷嬷愣了一下,见她脸色铁青,不敢耽搁,忙应声“是”,爬起来匆匆往外走。

陆二夫人的目光紧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间,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一般,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便用手紧紧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咳嗽声仿佛是从她身体深处传来的,每一声都像是要把她的心肺都咳出来似的。她的脸色也因为这咳嗽而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一旁的陆文珠见状,心中一惊,急忙快步上前,想要帮母亲顺顺气。然而,她的手刚刚碰到陆二夫人的后背,就被对方狠狠地一把推开。

“滚开!”陆二夫人怒喝一声,她的声音因为咳嗽而变得有些沙哑,“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讨不到老夫人的欢心,我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陆文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和责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母亲那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心中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一个病秧子,一个被我这么多年压着打压,一个在外求学。就你在府中待着,怎么就这么没用呢?”陆二夫人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陆文珠的心里。

陆文珠被推得一个趔趄,委屈地红了眼眶:“娘,我也不知道,我用了好多办法的……”

“滚出去!”陆二夫人指着门,声音嘶哑,“看着你就心烦!”

陆文珠不敢再多说,流着泪捂着脸跑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陆二夫人一人,她看着满地狼藉,忽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知道,这一交权,二房在府的日子,怕是真的要难了。

没过多久,刘嬷嬷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回来,里面放着库房的钥匙和一叠厚厚的账册。陆二夫人看着那匣子,像是看着自己这些年的心血,手伸了几次,都没能碰上去。

“夫人,陈嬷嬷还在外面等着呢。”刘嬷嬷低声提醒。

陆二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让她拿走。”

刘嬷嬷叹了口气,捧着木匣子往外走。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陆二夫人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哭声里满是不甘和绝望,却又不敢太大声,只能压抑着,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窗外的日头渐渐偏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映在满地的碎瓷片上,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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