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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紫檀木大案上,砚台里的墨汁还冒着热气,沈宴州却无心落笔,修长的手指在狼毫笔杆上轻轻摩挲着,眉头微蹙,眼底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

他抬眼看向侍立在侧的淮七,语气比案上的寒冰更添几分肃然:“淮七。”

“属下在。”淮七立刻躬身应道,神色愈发恭敬。

“你去转告淮八和淮九,”沈宴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们二人立刻去彻查陆家所有的小姐,从嫡到庶,生辰、性情、平日往来的人,一丝一毫都不能漏过。”

“是。”淮七沉声应下,又朝着沈宴州深深一揖,转身时脚步轻快却不失稳妥,墨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显然是急着去传令。

一旁的顾玄暝端着茶盏,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青瓷杯沿,看着淮七远去的背影,眸色沉沉。方才沈宴州的话像一颗石子,在他心湖投下圈圈涟漪——陆家的小姐?看来沈宴州也盯上那里了。

他沉默片刻,杯盖轻叩杯身发出清脆一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转头看向身后的夜泊,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嗯,确实应该好好查一查了。”

夜泊垂首待命,只听顾玄暝继续吩咐:“夜泊,你去暗中盯着陆家那几位小姐的一举一动,不必惊动任何人。”他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我担心……那群人也已经知道东西在陆家小姐手上了。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得多加留意才行。”

“是,王爷。”夜泊的声音平稳无波,躬身行礼后,身形如鬼魅般一闪,便隐入了廊外的阴影里,只留下几片被带起的落叶缓缓飘落。

庭院里恢复了寂静,沈宴州重新落回案前,笔尖悬在宣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顾玄暝呷了口冷茶,目光望向陆家所在的方向,两人虽未再言语,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这场围绕着陆家小姐的暗查,显然才刚刚开始。

待夜泊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顾玄暝和沈宴州两个人。沈宴州稍稍松了口气,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景色,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这次潮州的涝灾,多亏有你宴州啊。不然,我可就麻烦大了。”

沈宴州转身看去,只见顾玄暝面带微笑地走到他面前,然后背对着他,双手在背后交叉。

沈宴州微微一笑,回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们还是得尽快将这件事情解决了,不然牵扯的人越多,事情就会变得越复杂。”

说完,沈宴州冷脸不再多言,他敏捷地翻身跳出窗户,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消失在了窗外,只留下顾玄暝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宴州,你说的有理。不过现在东西在陆家小姐手上。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也不知道这镇国公府怎么教的大家闺秀,怎么这么凶狠啊!见人就杀。你说是吧宴州"顾玄暝转头看着没人"哎不是,宴州你这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

天刚蒙蒙亮,寺庙的铜钟还未敲响,第一声鸡鸣便撕破了山间的寂静,悠长地回荡在青砖灰瓦间。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着庭院里的老柏,叶尖坠着的露水时不时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湿痕。

陆澜溪的裙摆扫过带露的石阶,留下一串急促的脚印。她素日总是端方从容,此刻却发丝微乱,眼角带着明显的红血丝,握着帕子的手紧得指节泛白。身后的佩紫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是方才替老夫人应急用的伤药,此刻盒盖边缘已被攥出几道浅痕。

“二妹妹,祖母出事了,我找你有事同你讲。”陆澜溪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却难掩急切,指节叩在木门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在这清寂的清晨格外清晰。

屋内,陆芷稚刚从榻上坐起。她本就浅眠,方才似醒非醒间,总觉得窗外有异动,正蹙眉细听,便听见了大姐姐的声音。她来不及细想,随手抓过搭在床边的素色外袍,匆匆系上腰带,长发松松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倒添了几分利落。

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陆芷稚看清陆澜溪的模样,心头猛地一沉。“大姐姐,这大清早的,瞧你急的。”她侧身让开,目光在陆澜溪疲惫的脸上顿了顿,“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外头露重。”

陆澜溪踏进屋内,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扑面而来——那是陆芷稚惯常用的熏香,此刻却压不住她身上的焦灼气。她反手让佩紫掩上门,转身时,眼圈又红了几分,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方才寅时,祖母起夜去后院茅厕,许是地上滑,没留神就从石阶上摔了……”

“摔了?”陆芷稚刚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热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伤着哪里了?严重吗?”

“右膝磕在青石角上,当时就肿得老高,疼得已经晕过去了。”陆澜溪揉了揉眉心,声音里满是无力,“我寻了些庙里的草药替她敷上,暂时止了痛,可祖母年纪大了,骨头脆,这深山老庙里连像样的跌打药都没有,哪里禁得住这么耗着?”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那是母亲生前为她绣的缠枝莲,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我和大伯母商量好了,这就坐马车,先送祖母下山去花灵镇。那里有医馆,药材什么的都有,总能比在这儿耗着强。”

“花灵镇?”陆芷稚沉吟片刻,花灵镇离这寺庙少说有二十里山路,老夫人伤成这样,颠簸一路怕是够呛。可她也知道,留在这缺医少药的寺庙里,确实不是办法。

现如今的自己也只能是个懂药材的陆家二小姐,没有学过医不能暴露自己。为今之计,也只能送祖母去医馆了。

“这么严重……”她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既然如此,大姐姐你快去吧,路上务必当心。”她抬眼看向陆澜溪,目光恳切,“我这就去叫醒三妹妹,让她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随后就跟上来,绝不会耽搁太久。”

陆澜溪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话想说,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伸手按住陆芷稚的手腕,指尖微凉:“三妹妹年纪小,性子又娇怯,这里就拜托你多照看了。收拾东西不必急,仔细些才好,莫要落下什么要紧物件。还有那些护卫我们只带着两个其余的都留在这里与你们同行,这样更好护着你们安全。”

“大姐姐放心。”陆芷稚回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们先顾着祖母,我们随后就到。”

陆澜溪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佩紫道:“走,我们去看看祖母那边备好没有。”说罢,又深深看了陆芷稚一眼,这才带着佩紫匆匆离去,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伴随着“嘎吱”一声,那扇陈旧的木门缓缓地在陆芷稚身后合上,仿佛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没有丝毫舒展的迹象。

祖母一向是个谨慎之人,尤其是在夜间,起夜时总会让丫鬟随侍在侧,以防发生意外。可如今,祖母却突然自己摔倒了,这实在让人费解。陆芷稚不禁想起刚才陆澜溪的模样,她在说话时,指尖微微发颤,眼底除了深深的疲惫,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其他的情绪,就如同被晨雾遮掩的远山一般,让人难以看清真实的面貌。

陆芷稚慢慢地走到窗边,轻轻地推开一条缝隙,目光紧盯着陆澜溪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看着那个身影逐渐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心头的那丝不安,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般,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断地扩散开来。

当陆澜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时,陆芷稚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就在这时,她恰好与端着铜盆走进房间的喜丫碰了个正着。铜盆里的热水正冒着氤氲的热气,与艾草的清香交织在一起,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微凉,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二小姐,晨间露重,换件厚些的锦缎袄子吧。”喜丫放下铜盆,从樟木箱里取出件石青色暗纹锦袍,袖口绣着几枝折枝梅,针脚细密。她伺候着陆芷稚梳洗更衣,指尖触到主子微凉的手腕,忍不住多问了句,“方才大小姐的脸色瞧着实在不好,老夫人的伤当真严重?”

陆芷稚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铜镜里映出她沉静的眉眼:“但愿只是皮肉伤。”她没多说,只是将那支藏在发髻里的银簪又往深处插了插,簪尾的珍珠贴着头皮,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换好衣裳出门时,晨雾已散了大半,阳光透过殿顶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沿着回廊往陆惜云的厢房走,廊下的青苔被露水浸得发亮,踩上去带着湿滑的凉意。

到了门口,喜丫抬手轻叩门板,声音清脆:“三妹妹可有醒?大姐姐与大伯母带着祖母先行下山了,我们也得抓紧收拾,好尽快赶上去呢。”

屋内原本一片静谧,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之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细碎的声响,仿佛有人在慌乱中匆忙起身。这阵声响虽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响起,其中夹杂着惊讶和不解:“什么?离开了?”这是陆惜云的声音,她似乎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话音未落,只听得“吱呀”一声,门板被猛地拉开,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陆惜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贴身里衣,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着,微微露出那纤细的锁骨。

显然,她是急匆匆地跑过来的,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她的额头上还挂着几滴薄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她的脸颊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像是被什么事情吓到了一般。

陆惜云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框,由于用力过度,她的指节都微微泛白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惶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二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祖母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要下山呢?而且,她们怎么能不等我们一起呢?”

陆芷稚看着她单薄的里衣下微微发颤的肩膀,心中不由得一紧,眉头也不自觉地蹙起。她快步上前,伸手拉住陆惜云的胳膊,轻声说道:“外头风大,快回屋去。仔细着凉,回头又该头疼了。”

陆惜云似乎有些恍惚,被陆芷稚这么一拉,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着陆芷稚,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陆芷稚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将陆惜云往屋里拉。走进屋内,她反手掩上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陆惜云冻得泛青的脚踝上时,心中又是一沉。只见陆惜云的一只绣鞋的带子还松垮地垂着,显然是刚才匆忙穿鞋时没有系好。

“祖母起夜时不慎摔伤了腿,”陆芷稚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搭在床沿的藕荷色夹袄,“大姐姐和大伯母怕耽误医治,就先带着祖母去山下的花灵镇了。我们也得赶紧收拾……收……”

话说到一半,陆芷稚的动作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蓦地顿住了。就在刚才,当她替陆惜云披上衣服时,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陆惜云的手腕,那一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搭了搭陆惜云的脉搏,这一搭,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那脉象虚浮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时断时续,全然没有上次替她诊脉时的稳健有力。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没睡好所能导致的,陆芷稚的心头猛地一紧,她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紧紧地盯着陆惜云的脸。

陆惜云的脸色看上去确实有些苍白,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青影,然而,当她刚才打开门时,那股子急切的劲儿,却又完全不像是一个身体虚弱的人所应有的表现。

“二姐姐?你怎么了?”陆惜云被陆芷稚如此直白的注视弄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尤其是当她发现陆芷稚半天都没有动静,只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心中的不安更是愈发强烈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在陆芷稚的眼前轻轻地挥了挥,同时,声音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怯意,“你方才说要收拾什么?我们是不是得赶紧下山?祖母她……她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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