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身穿大百万私人订制的沈京肆现身专卖店门口。
发型侧背，揣着手，步履慵懒，身后跟着长长一排属下。
他的突然到来让众人意外，尤其被怼的唐夫人，脸色霎间黑下来。
“你这孩子，我是向你说话，你怎么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沈京肆站专卖店门口没再进来，叉着腿环臂依在那，严肃正经的西装也压不住嘴角勾起的混不吝。
但也确实帅，加上那股子正装难抵的痞劲儿，笑起来就更迷人了，看直了离他不远的几个柜姐。
“哪的话，我是替你家唐大哥操心，听说京北周围适龄的姑娘都相个遍了？口眼歪斜的也确实不好找，用不用贤侄帮帮他？”
儿子酒后中风至今没成家是唐太太的命脉，当下老脸被气的煞白，话都说不出了。
旁边林太太替她抱不平，眼珠子斜看过去，“小肆呀，你说这话该不是听我们说那丫头不好，心里不舒服替她反驳吧？”
说着一把拉过身边的段曦儿，“我可告诉你呀，我们小曦跟了你五年，哪边轻哪边重你可得拎清楚了。”
挑下眼巴巴望来的段曦儿，沈京肆哼笑，“林夫人，还有精力操我们家的心呢？”
他不急不缓的直起身，走过去，随段曦儿仰头，抬手把人拉过来，拍拍脑袋瓜，“我说你怎么那么爱操心管闲事呢，原来是近朱者黑了。”
且不论这话是什么意思，语气还是温柔的，在旁人看来，那弯腰歪头凑过去与女人平视对话的举止，苏宠的让人抓心。
段曦儿偷摸瞪他一眼，后面这些可都是她母亲闺中密友，让她如何发表意见。
林太太听不过去了，“沈京肆！你简直放肆！”
这不明摆着说她们八婆么！
“林妈妈，您别跟他生气，他嘴就是……”
段曦儿话没说完就被拽到身后，沈京肆直视上林太太，原属深情的瑞凤眼在缓缓的聚压下，凝出让人背后发凉的阴戾。
人还是笑的，笑的肆意狂妄，无人能拿他怎样的混吝。
“我沈京肆辜不辜负谁，又被谁辜负还不需要外人来论足，林太太这么爱操心，就去管管您家我林兄。”
他还有模有样的抱臂倾去身子，“我那些侄子侄女们的户口办妥了吗？用不用贤侄帮忙，安排进沈氏的国际学校？”
林家长子林峰私生子满京城飞的事从不是个秘密，但大家更多是心照不宣。
被这么当众直白的挑出来，林太太自然承受不了，一手捂上胸口，你了半天，倒头栽沙发上了。
“哎呦！”
离得近的沈母赶忙凑过去探看，“林太太，我这儿子从小就这样你们都知道，我和他爸都说不过他的，孩子还小，别往心里去哈。”
“二十多了人高马大的还小吗！”唐夫人愤怒道！
“话得说严谨，是今年刚三十，一米八八，七十公斤整，哪哪都不小了。”
这话是沈京肆说的，边说边脱掉西装外套，抬手丢给后面的特助，带着宽尾戒的左手解开纽扣，慢条斯理的将黑衫袖口挽两道。
回手又把段曦儿拉到身旁，一副好兄弟似的胳膊肘倚她肩膀，“你的好妈妈要气死了，你不给叫个救护车？”
看他这个混劲儿，段曦儿无奈又无语，把肩上的手打掉，走过去安抚两个夫人。
磨蹭好一会儿，婆媳俩才陪着笑，一左一右的把人送走。
几个妇人临走前还大气难喘的扬言，要把这事告诉段曦儿她妈。
告诉谁的沈京肆又不在意，亲爹亲妈都不怕的主，还怕个外人？
丢下等在外面的一群市场部高管，大咧咧的坐到沙发上，二郎腿翘着，有一搭没一搭把玩起尾戒。
戏听完了，路珍予手拿件衬衫走出来，径直来到收银台，“这件有41码的吗，有的话给我包上。”
销售立刻接过衣服，“您稍等。”
41码唤醒了某人耷拉的眼皮，沈京肆正欲看去时，婆媳俩说说笑笑的回来了。
刚准备讨伐沈京肆的段曦儿转眼见路珍予站收银台前，走过去。
“珍珍姐，刚才两个妈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你和姐夫是真爱，你也不会是那样的人。”
真爱。
呵，沈京肆笑了。
那些对话路珍予在后面听的只字不落，确实不会怎么样。
真要那么在乎，人早就没法活了。
她浅淡的挽挽唇，“没事儿。”
偷捅咕儿子两下的沈母走过来，心有愧疚的把路珍予揽到怀里。
“珍珍呀，妈怎么感觉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咱们不逛了，改天让经理挑些当季新款送过去，咱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被人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换你能好？”
沈京肆突然开腔，气一看就是不顺，却也不知是对谁，又像是无差别攻击。
右手撑着沙发，动作藏着缓慢的站起来，“带人出来当妈的还护不住，2v2都能不敌对手，以后出门把你的珍珍装保险箱里推着吧，那玩意比你俩靠谱。”
沈母被怼的语塞，也确实是她的疏忽。
只是谁又能想到，街逛好好的，遇到两晦气。
要不是看在段太太和她们是挚友，她以往是从不和这群人为伍的。
说是上流社会的富太太，扒下那身皮，未必比得过乡野泼妇。
察觉边说话边走来的沈京肆脚步肉眼可见的迟缓，段曦儿快步迎过去，“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话和视线都指向他当初车祸伤的那条腿，这五年来，经过十多次的修复手术与康复训练，现如今已经和常人腿无异。
但只有亲近人才知，现在的沈迹是不能长时间行走，不能受重力，不能被颠簸，到了阴雨天气更是难受的紧。
路珍予的眼默默移向那条腿，此刻的脸色反而比刚才听别人说自己闲言碎语时更凝重。
“看的这么认真，后悔了？”
几人看向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句的沈京肆，又跟随他的视线看向路珍予。
沈京肆这张嘴真真是谁也不放过，晃晃那条腿，扬眉道：“是不是当初以为我彻底沦为残疾人没指望，如今见我好好的，又后悔太早嫁给郑耀宗内畜牲了？”
确实后悔，但后悔的是当初郑耀宗要强奸她的时候，怎么就没用正当防卫的理由直接把人捅死。
以至于踹坏他一颗睾丸的是她，替她扛下所有的是沈京肆。
又给了他报复的机会，让沈京肆差点搭上一条命，右腿伤残。
想到这些，任男人的言语再刻薄，路珍予也不为自己辩解半分
谁也没想到当这么多人面沈京肆能提这茬，态度也跟刚才为了路珍予怼富太太时截然相反。
沈母脸一下就沉了，“小肆，你又口无遮拦！”
沈京肆朝亲妈混不吝的挑了个眉，毫不在意。
销售在这时将打包好的衣服拿来，叫了两下出神的路珍予，倒被段曦儿接了过去。
好奇的打开袋子看一眼，她嘿一声，自顾自的把衣服掏出来。
“这个衬衫刚才我也看到了，本还犹豫要不要给阿肆买套，倒是被珍珍姐你给抢先。”
再一脸姨母笑的撞撞路珍予肩膀，笑嘻嘻的打趣她，“特意给姐夫买的吧~”
某人的脸色在此刻间沉了下来，路珍予察觉到了，笑得勉强，“看着喜欢就买了。”
没说给谁买的，但大家都这么认为。
余光里，某人高大的身形压过来，抢下段曦儿手中袋子，冷丢回路珍予怀里，抬手勾上她肩膀。
亲昵的语气，“你管她给谁买的，不说要给我买衣服么，什么尺寸有我亲自试穿的准。”
段曦儿有点受宠若惊，“你要亲自试？那你不带员工视察了？”
“不差你那会儿功夫。”
路珍予将那亲密搭肩远去的背影看在眼里，唇角敛出一抹苦涩。
要说这一切，当属陈婕看的最清楚。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俩从小一起长的孩子是郎有情妾有意，哪怕是时至今日，这份情意也是只增不减。
可没办法呀，她也没办法。
“珍珍呀？”
路珍予看向欲言又止走来的沈母，唇角的弧度泛出苦涩，摇摇头，“干妈，有些话在我这，您不需要说。”
她懂。
懂自己现在的身份，懂沈家对择媳的需求，更懂若当初父亲没有牺牲的话，她一定是沈家未来的儿媳。
可事已至此，谁都没得选。
沈京肆和段曦儿挨家奢饰品店逛的兴起，见沈母默默寻来，正在系新领带的沈京肆挑了个眉。
“你的宝贝珍珍呢，受不了言语打击回洛杉矶了？”
沈母看向这位儿子，说真的，要不是有外人在，她真能把人揪着耳朵揍一顿。
好好的人张了张嘴，从小到大就会吐毒，她都怀疑当年自己一碗接着一碗喝下的，是安胎药还是砒霜，打羊水里给泡成小毒人来。
瞧眼远在服饰区的段曦儿，沈母走过去，朝他肩膀使劲点两下，压低声音，“你呀你，以后嘴再这么贫，我跟珍珍一块离家出走。”
沈京肆满不在意，“人离家出走有婆家住，你去哪？陈家可基本都死光了吧。”
“……，你滚蛋！”
沈京肆咧着嘴角笑的混不吝，只是等沈母气走后，那笑容逐渐淡漠，直至连同黑眸一起坠回寒窟。
–
从商场出来，路珍予没立刻打车。
拎着刚被沈京肆一脸嫌弃丢她怀里的购物袋，漫无目的走在秋风凛凛的街头。
途经垃圾桶时，看看各种垃圾分类的标识，把袋子放到“不可回收”那堆。
风起了，她紧紧衣服，环着腰身朝前走。
没走几步，又返回来，刚想把袋子拿走，却被个衣衫褴褛的老大爷抢先一步。
两人面对面停住，老大爷见她盯向袋子，举止蛮横的抱紧到怀里。
“我可都看到你扔了，我捡的那就是我的。”
回来取它，是路珍予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她其实是没有资格和谁赌气。
哪怕看到这件衣服时，她在脑海里勾勒的是沈京肆穿上它回到十八岁时的意气风发。
但她明白，需要这套衣服的不是沈京肆，因为离开路珍予的他有一百个段曦儿。
可路珍予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沈京肆，从前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