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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酒店门厅的辉煌如同垂死的恒星,将最后的光热倾泻而出,与门外沉郁粘稠的夜色激烈对冲。旋转门巨大的玻璃翼片无声转动,像一柄冰冷精准的铡刀,反复切割着奢靡与颓败的两个世界。每一次旋转,都吞吐着裹挟香氛、雪茄余烬与低语的人流。沈曦几乎是被那旋转的巨口猛地“吐”出来的。她踉跄一步,纤细的高跟鞋跟猝然踩在冰冷如墓碑的大理石台阶边缘,发出刺耳的、濒死般的刮擦声。

精心浇筑的恶女面具,那层厚重如城墙的油彩、凌厉如刀锋的眼线、凝固如血痂的唇色,在踏出光晕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骤然冰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整张脸孔,暴露出底下那张苍白如漂白过的纸、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真实。精心梳理的发髻散落几缕,狼狈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像一具被骤然抽空了所有骨骼支撑的、仅余华丽丝缎包裹的皮囊,无可挽回地向下软倒——朝着那片冰冷坚硬、象征着彻底溃败的台阶深渊。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象征屈辱的冰冷石面时——

一只手臂如同从地狱边缘伸出的铁箍,带着不容置疑的迅猛力道,从旁侧狠狠拦出!予安的手臂肌肉虬结贲张,隔着沈曦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烟灰色丝麻裤装,他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了她身体内部传来的、如同濒死鸟雀被攥在掌心时那种绝望而剧烈的颤抖。那颤抖的频率,几乎要震碎他的指骨。

沈曦被这股力量猛地拽回,撞进一个坚硬如铁、却又散发着滚烫体温的胸膛。这突如其来的禁锢与温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摇摇欲坠的堤坝。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生锈齿轮被强行碾碎的呜咽,骤然冲破她紧咬的牙关和痉挛的喉咙!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内脏撕裂的痛楚。

她再也支撑不住任何伪装。顺着予安那条如同冰冷石柱般稳固的腿,她的身体如同融化的蜡像,带着一种放弃一切的决绝,软软地滑跪下去。额头,带着自毁般的力度,死死抵住他西裤包裹的、坚硬的膝头。仿佛那是唯一能让她抓住的、漂浮在无边苦海中的朽木。那只紧攥在手的、镶嵌着浑圆珍珠的手包,如同断线的傀儡头颅,“啪嗒”一声砸落在冰冷的台阶上。包扣弹开,里面滚落出几件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钻石耳钉、祖母绿胸针、铂金手链——它们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助地滚动、跳跃,折射着酒店门厅倾泻而出的、如同嘲笑般的璀璨光芒,最终散落在阴影里,如同被遗弃的、失去灵魂的昂贵尘埃。

旋转门永不停歇。巨大的玻璃翼片切割着光影,也切割着无数道窥伺的目光。进出酒店的宾客,脸上凝固着惊愕或嫌恶;泊车的门童,眼神里混杂着好奇与卑微的窥探;甚至远处等候的豪华车队司机,也摇下车窗,投来漠然或戏谑的注视…无数道目光,如同无数只冰冷的、贪婪的探照灯,精准地聚焦在这诡异又狼狈的一幕上:一个衣冠楚楚、面容冷峻如神祇的男人,一个蜷伏在地、如同被剥皮献祭般发出嘶哑哭声的女人。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在冰冷的空气中游走、缠绕。手机摄像头幽暗的反光,如同鬣狗在暗夜中窥伺猎物时闪烁的、冰冷的电子复眼,无声地编织成一张巨大、无形、充满羞辱与猎奇的网,兜头罩下。

让她出丑!让她在沈家的地盘上彻底烂掉!这才是复仇该有的样子!

予安猛地抬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决绝!五指狠狠攥住自己胸前那排昂贵的、泛着冷光的定制衬衫纽扣——

“唰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脆响,如同惊雷炸裂在死寂的台阶上!几颗精致的贝母纽扣瞬间崩飞,如同被击碎的星辰,无声地消失在幽暗的角落。月光与酒店倾泻的强光瞬间毫无遮拦地勾勒出他壁垒分明的腹肌轮廓、虬结贲张的肩臂线条,那具精悍如古希腊雕塑般的身躯暴露在无数道骤然炽热或惊骇的目光之下,带着一种原始而冰冷的威慑力。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件还带着自己滚烫体温与淡淡须后水气息的衬衫,猛地盖在沈曦那颗因哭泣而剧烈颤抖、深埋在他膝头的头颅之上!名贵的、带着手工缝线痕迹的织物,如同一个临时搭建的、带着血腥体温的黑暗茧房,将沈曦那张布满泪痕、妆容狼藉、写满脆弱与狼狈的脸庞,连同她此刻所有的屈辱与崩溃,彻底掩埋在一片由昂贵布料构筑的、短暂的、与世隔绝的黑暗之中。

妈的!周予安!你这副心软的模样…真他妈恶心!像蛆虫在啃噬腐肉!

予安仅着一条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长裤,精悍如刀削斧凿的上半身赤裸地、毫无遮蔽地矗立在阶前。夜风裹挟着寒意掠过他紧绷的皮肤,激起细微的战栗,却无法撼动他如磐石般稳固的站姿。他的一只手,如同沉重的烙铁,沉沉地按在那件覆盖着沈曦头颅、仍在剧烈起伏颤抖的衬衫之上,仿佛要将她最后一点挣扎也彻底镇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两道淬了千年寒冰的冷电,精准地刺向最近处那个正举着手机、镜头贪婪地对准这不堪一幕的路人甲。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如同审视蝼蚁般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与鄙夷。

“看够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穿凝滞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没见过女人哭,”冰冷的视线扫过对方因惊骇而僵住的手指,“还是…”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自己赤裸的胸膛,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没看够男人的腱子肉?”

那路人甲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手机“啪”地一声脱手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踉跄后退。

予安的目光并未停留,如同无形的冰刃扫过周围所有凝固的、窥伺的面孔。他停顿了一秒。这一秒的寂静,沉重得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窒息。

然后,一个低沉的、如同巨石滚落深渊的命令,狠狠砸碎了这片由窥探与私语编织的粘稠寂静:

“滚——!”

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君王敕令般的威压与毁灭感。

吃瓜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冲击,瞬间溃散!惊惶的低呼、杂乱的脚步声、手机慌忙塞回口袋的窸窣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潮音。旋转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动,骤然加速转动,玻璃翼片疯狂切割着光影,将那些仓皇逃离的身影如同残渣般迅速吞没、吐出,最终只留下门前一片狼藉的空旷。

夜风卷起台阶上散落的珍珠,滚向更深的黑暗。予安赤裸的上身矗立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肌肉线条在冷光下如同冰冷的钢铁浮雕。他按在沈曦头上的手未曾移动分毫,衬衫下传来的颤抖如同濒死蝴蝶最后的振翅。酒店辉煌的光流在他脚边止步,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孤绝的、如同深渊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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