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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冰冷的、带着金属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空气,粗暴地灌入灼痛的肺叶。身后,纯白走廊方向传来的刺耳警报声和急促脚步声,如同追命的鼓点,狠狠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废弃物处理通道。阴暗,狭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有机溶剂和臭氧混合气味。墙壁是未经修饰的灰色金属,布满了粗大的管线和不知用途的阀门。头顶只有稀疏的、罩着铁丝网的昏暗灯盏,投下长短不一、晃动扭曲的影子。

“这边……快!”星火的声音急促而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他半个身子倚靠着我,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眉心的白金色印记光芒急促闪烁,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指示灯。他的能量视觉在这复杂的环境下负荷极大,每一次指引都消耗着他本已濒临枯竭的精神力。

我们踉跄着向前奔逃,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在空旷通道里显得异常响亮的回声。左腿传来骨头摩擦般的剧痛,每一次落地都几乎让我跪倒,只能靠着意志和搀扶星火的手臂强行支撑。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温热的液体浸湿了破烂的衣物,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通道并非笔直,不断出现岔口,通向更深的黑暗或传来机器低鸣的方向。每一次选择,都依赖星火那短暂而急促的指引:

“左……监控……刚过……” “下面……有……人……上来……退!” “这条……能量流弱……但尽头……是死路……回头!”

他的感知如同在暴风雨中闪烁的灯塔,短暂地照亮前方一小片危险的航路,却又迅速被黑暗和新的威胁吞没。我们像两只被困在钢铁迷宫中的老鼠,凭着本能和一点点幸运,疯狂地躲避着身后和四周不断合拢的捕猎网。

“本源”的意志在识海中疯狂运转,幽蓝的数据流试图记录下经过的每一条路径、每一个通风口、每一处管线标记,构建着这个地下设施的粗略地图,并冷静地计算着追兵可能的速度、包抄路线,提出一个个冰冷而高效的规避方案,尽管其中大多因我们身体的极限而无法执行。

“归墟”的虚无暗影则躁动不安,对周围一切非己的能量场流露出本能的贪婪和破坏欲,尤其当远处传来明显能量波动(可能是安保人员的武器或设备)时,它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试图挣脱束缚去吞噬,被我强行压制,只能化作一丝丝冰冷的杀意,缠绕在意识边缘。

而“林默”的个体意识,则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弦,协调着这一切,承受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巨大压力,死死抓着星火的手臂,将他不断从虚脱的边缘拉回,同时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

转过一个急弯,前方通道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区域,似乎是某个设备间的外围。墙壁上镶嵌着几块巨大的液晶屏幕,此刻屏幕并未点亮,漆黑如镜,映照出我们两人狼狈不堪、如同惊弓之鸟的身影。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穿过这片区域的瞬间——

滋滋——!

其中一块最大的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刺目的白光闪过,随即出现的并非系统界面或警告标语,而是一张……人脸!

一张通过摄像头实时捕捉的、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的脸!他(或者说她)的面罩反射着屏幕光,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注视,如同实质般穿透屏幕,死死锁定在我们身上!

紧接着,旁边另一块屏幕也亮起!上面飞速滚动过一长串复杂的数据流和代码,以及我们两人的实时半身像,旁边标注着不断刷新的参数:

【目标S-01:生命体征:不稳定。能量波动:高危(混合型未知频谱)。威胁等级:Extreme。】 【目标S-02:生命体征:虚弱。能量波动:稳定(纯净生命频谱)。威胁等级:High。】 【执行协议:Omega-7。授权使用一切必要武力进行制服与回收。】

Omega-7!一切必要武力!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跑!”我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拖着星火,不顾一切地冲向区域对面的通道口!

几乎就在同时!

嗤嗤嗤——!

通道顶部和两侧墙壁的隐蔽处,瞬间弹出数个碗口大小的金属喷口!一股浓密的、带着强烈甜腻气味的白色冷凝气体,如同高压水枪般猛地喷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区域!

是强效麻醉气体!或者更糟的东西!

视线瞬间被白雾笼罩!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皮肤接触到气体,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和麻痹感!

“屏住呼吸!”我大吼着,将星火死死护在身前,用后背硬扛着气体的喷射,拼命向前冲去!

识海中,“本源”意志疯狂报警:“高浓度神经抑制剂!快速通过!计算安全接触时间极限:7秒!” “归墟”暗影则对这股外来的化学能量流流露出极大的“兴趣”,似乎想将其吞噬,被我强行制止——天知道吞噬这玩意会引发什么变异! “林默”的意志则驱动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冲刺!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如同跨越生死界线!

当我们终于踉跄着冲出自雾弥漫的区域,扑入对面通道的阴影中时,肺部火辣辣地痛,眼前阵阵发黑,四肢都传来明显的麻木感。星火剧烈地咳嗽着,几乎瘫软在地。

回头望去,那片区域已被浓密的白色气体彻底淹没,如同一个冰冷的蒸笼。屏幕上的那张脸依旧冷漠地注视着,仿佛在欣赏困兽的最后挣扎。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所谓的“回收”,很可能意味着直接送入分解炉!

不能再这样下去!被动逃跑只有死路一条!必须获得更多信息!必须找到反击的机会!

我的目光猛地锁定了侧前方墙壁——那里有一个敞开的、看似是设备检修口的金属门,里面空间狭窄,布满了更加密集的管线和线缆桥架,但似乎暂时没有追兵。

“这里!”我拉着星火,猛地钻了进去,然后用力将沉重的金属门猛地推回,合拢!门内侧有一个简单的手动插销,我立刻将其插上!这显然挡不住多久,但或许能争取到宝贵的几十秒!

逼仄的空间内,只有各种机器低沉的嗡鸣和线缆散发的微弱热量。我们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板,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和冷凝水混合在一起,从脸上不断滴落。

“必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咬着牙,对星火说道,同时也是在对自己下命令。

意识再次沉入识海。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入侵主系统,而是……附近的线索。

“本源,扫描周围线缆,寻找低频、低安全等级的数据信号!任何标识、日志、内部通讯碎片都可以!” “林默,协助筛选,寻找关键词!” “归墟……待命,准备湮灭痕迹!”

幽蓝的数据流如同触须,小心翼翼地从我按在墙壁线缆上的手掌渗出,不再试图突破坚固的防火墙,而是像病毒一样,附着在那些看似次要的、负责环境监控、物资输送、内部通讯的底层数据流上,窃取着碎片化的信息。

大量的无用信息流过: “……B区7号通风扇转速提升5%……” “……营养液输送管道压力正常……” “……工作人员A-34申请更换防护服……” “……废弃物压缩程序启动,周期……”

突然!一条夹杂在无数日常记录中的、看似普通的物资输送清单,引起了“本源”的注意!

【配送单号:ITC-77873】 【目的地:Sec-4,Sub-Level 3, ‘Aetherius’ 收容区】 【物品:高能量密度营养基质(规格:S系列专用);神经接口维护液;镇静剂补充包(L-775)……】 【备注:优先配送。‘Aetherius’项目近期活性波动加剧,需确保供应稳定。】

Aetherius(埃忒里乌斯)?收容区?S系列专用?项目活性波动?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联想的大门!这里不止我们两个“样本”!还有一个被称为“Aetherius”的“项目”被收容在这里!而且它似乎处于某种不稳定的“活性”状态!

更重要的是,这条清单标注了目的地——Sec-4, Sub-Level 3!(第四区,地下三层!)

我们目前在哪里?“本源”迅速比对着刚刚构建的粗糙地图和线缆中窃取到的区域编码碎片。

“当前位置:Sec-2, Sub-Level 1。(第二区,地下一层)” “目标收容区:Sec-4,Sub-Level 3。(第四区,地下三层)”

我们需要向下!深入这个设施更核心、也更危险的区域!

为什么要去那里?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那个所谓的“Aetherius”项目,可能是这个设施的关键,也可能是……混乱的源头!或许能利用它?

就在这时,星火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能量视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惊骇,指向检修口深处、一条格外粗大的、被多层绝缘材料包裹的主线缆:

“那……里面……能量……好……可怕……像……睡着……的……太阳……但又……很……痛苦……”

他的描述模糊而感性,却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沉睡的太阳?痛苦?

难道……那个“Aetherius”项目,是某种……活着的能量体?或者说……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巨大存在?

哐!哐!哐!

沉重的砸门声猛地从我们刚刚关闭的金属门外传来!伴随着冰冷的电子音:

“警告!内部人员立即开门投降!你们已被包围!重复,立即开门投降!”

追兵到了!他们找到了我们!

没有时间犹豫了!

去地下三层!去找那个“Aetherius”!无论那是什么,呆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而深入虎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走!”我低吼一声,目光迅速扫视逼仄的检修口内部。星火的能量视觉再次指引,指向一条向下延伸的、布满灰尘的维护梯井!

“下面……可以……通……更深……能量流动……复杂……能……躲……”

砸门声越来越响,金属门已经开始变形!

我猛地拉开维护梯井的格栅门,一股更加陈旧的、带着铁锈和机油味道的空气涌出。

“快下去!”我将星火先行推入梯井,然后自己紧随其后,反手艰难地将格栅门拉回原位!

就在格栅门合上的瞬间——

轰!!!

身后的检修口金属门被猛地撞开!刺目的战术手电光柱和激光瞄准器的红点瞬间扫过我们刚才藏身的空间!

“报告!目标消失!发现向下梯井!”

“追!封锁所有下层通道!绝不能让他们接近核心区!”

冰冷的命令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从上方的缺口传来。

我们沿着冰冷、油腻的维护梯,疯狂地向黑暗深处爬去。上方追兵的声音和光线逐渐远去,被更深沉的黑暗和机器运行的轰鸣所取代。

向下,向下,不断向下。

每一层都意味着离未知的危险更近一步,但也离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Aetherius”更近一步。

梯井仿佛没有尽头,深入这座冰冷钢铁设施的心脏。

而我们的逃亡,也从绝望的奔窜,转向了一场主动投向更深黑暗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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