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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六章:短暂的年味儿与二次住院

腊月二十四那天,林伟去医院给父亲办理出院手续。护士站的电子屏上滚动着“春节期间就诊须知”,走廊里挂起了红灯笼,连消毒水的味道里都掺了点年味儿。父亲坐在轮椅上,裹着厚厚的棉袄,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突然说了句:“想回家过年。”

林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蹲下身,握住父亲冰凉的手:“回,咱们回家过年。”

办出院花了整整一上午,光是结清住院费就耗掉了他刚从朋友那借来的五千块。母亲在旁边数着缴费单上的数字,嘴唇抿得紧紧的,最后叹了口气:“过个年,怕是又得借钱了。”

“别操心钱的事。”林伟推着轮椅往电梯口走,“有我呢。”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像压着块冰——兜里只剩下不到两百块,连买年货的钱都不够。

张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电梯口,手里提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春联、福字,还有两串红灯笼。“我跟超市请了半天假,正好过来接你们。”她笑着把灯笼递给林伟,“小宇在家写作业呢,说要亲手贴春联。”

父亲看见张岚,原本木然的脸上露出点笑意,含糊地说:“小张……费心了。”

“叔这说的啥话。”张岚接过轮椅推手,“咱们是一家人,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落在车玻璃上,很快就化成了水。林伟开着那辆二手电动四轮车,车速不敢快,像蜗牛似的在雪地里挪。张岚坐在副驾驶上,给父亲掖了掖棉袄:“叔,咱们家炖了酸菜白肉锅,就等您回去开锅呢。”

父亲点点头,眼睛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指着路边的烟花摊:“小伟……买两挂。”

林伟心里一酸。父亲年轻时最爱放鞭炮,每年三十晚上都要拉着他去胡同口放,说“鞭炮一响,晦气全跑”。这几年身体不好,加上城里禁放,就再也没碰过。“等年三十,我买最大的。”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平房院子里已经有了年味儿。小宇踩着凳子,正踮着脚往门框上贴福字,福字贴歪了,他急得直跺脚。看见他们回来,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爷爷!林叔叔!张阿姨!”

父亲被林伟扶进屋里,坐在藤椅上。小宇凑过去,献宝似的拿出自己写的春联:“爷爷,这是我写的,老师说我写得好。”春联上的字歪歪扭扭,墨汁还没干透,父亲却看得格外认真,用没输液的手轻轻摸了摸,眼里闪着光。

张岚进厨房忙活去了,很快就传来酸菜下锅的咕嘟声,还有肉香混着花椒的味道飘出来。林伟站在院子里,看着小宇踮着脚挂灯笼,红灯笼在雪地里晃啊晃,像两团跳动的火苗。他突然觉得,就算日子再难,只要一家人能凑在一起,就有盼头。

年三十那天,林伟没去上工。张岚一早就在厨房忙开了,炖肉、炸丸子、包饺子,小宇在旁边帮忙递盘子,脸上沾了面粉,像只小花猫。林伟把父亲扶到院子里晒太阳,母亲在屋里收拾,时不时传来几句笑声。

中午的酸菜白肉锅炖得烂熟,酸菜是张岚托东北老乡寄来的,白肉切得薄薄的,在汤里一涮就熟。父亲今天胃口格外好,吃了小半碗肉,还喝了两口张岚泡的山楂酒。“香……”他咂咂嘴,看着满桌的菜,又看看围着桌子的一家人,突然笑了。

林伟看着父亲的笑脸,心里暖烘烘的。他给张岚夹了块肉:“辛苦你了。”张岚笑着摇摇头,把丸子夹给小宇:“快吃,吃完下午带你去买烟花。”

下午,林伟带着小宇去了趟超市,花光了兜里最后一百多块,买了两挂小鞭炮,还有些糖果瓜子。小宇抱着糖果盒,笑得合不拢嘴:“林叔叔,晚上能放烟花吗?”

“能。”林伟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连买烟花的钱都得算计着花。

年夜饭吃得简单却热闹。母亲给父亲剥虾,张岚给小宇夹饺子,林伟负责倒酒。电视里放着春晚,歌舞声、笑声混在一起,盖过了窗外的风雪声。父亲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一切,嘴角一直挂着笑,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饺子馅。

林伟把父亲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回到院子里,张岚正和小宇等着他放鞭炮。他点燃引线,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寂静的胡同里响起,小宇捂着耳朵,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张岚站在他身边,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胳膊,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亮晶晶的。

“新的一年,会好起来的。”张岚轻声说,像是在许愿。

林伟点点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里也默默祈祷:让父亲的病好起来,让日子宽裕点,让这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大年初一拜年,初二回母亲家吃饭,初三去给几个老亲戚拜年……日子像上了发条,匆匆忙忙却也热热闹闹。父亲的精神一直不错,每天能在院子里走几步,有时还会看着小宇写作业,虽然说不出话,眼神却很满足。

林伟以为,这场病总算要熬过去了。他甚至开始盘算,等过了年,把平房剩下的活干完,再找个长期的活,争取把欠的钱还上一部分。

可天不遂人愿。大年初十那天早上,林伟正在厨房给父亲熬粥,突然听见屋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他心里咯噔一下,冲进屋里,看见父亲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已经没了意识。

“爸!爸!”林伟吓得魂都没了,跪在地上把父亲抱起来,手忙脚乱地摸他的鼻息——还有气,但很微弱。

张岚和母亲也冲了进来,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说不出话。“快!叫救护车!”张岚还算镇定,一边帮林伟扶着父亲,一边掏出手机拨打120。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把刚暖起来的年味儿撕得粉碎。林伟坐在救护车上,看着父亲躺在担架上,身上插着氧气管,监护仪上的数字忽上忽下,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疼。他不明白,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到了医院,父亲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医生出来说,是尿毒症引起的并发症,电解质紊乱,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刻住院治疗。林伟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手一直在抖,笔尖在纸上划出道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母亲在旁边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张岚扶着她,眼圈也红了:“阿姨,您得挺住,林伟一个人扛不住。”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夜。林伟在外面守了一夜,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地上堆起了小山似的烟蒂。天快亮的时候,医生终于出来了,说暂时脱离危险,但还得进重症监护室观察。

“怎么会这样……”林伟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尿毒症患者免疫力差,春节期间饮食、作息不规律,很容易引发并发症。”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吧。”

父亲进了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林伟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床位,白天守在监护室外,晚上去物流公司上夜班,整个人像台不停运转的机器,稍微一停就觉得要散架。

张岚要照顾小宇上学,还要给母亲做饭,只能每天中午抽时间来医院送趟饭。两人见面的时间很短,往往是张岚把保温桶递给林伟,说几句“注意身体”“小宇挺好的”,就匆匆赶回去。

更多的时候,他们靠微信联系。

张岚:“小宇今天考试得了满分,说要拿给爷爷看。”

林伟:“爸今天能喝口水了,医生说恢复得还行。”

张岚:“我给你炖了鸡汤,放护士站了。”

林伟:“别太累了,不行就请几天假。”

张岚:“没事,我撑得住。你也是。”

简单的几句话,成了支撑彼此的力量。林伟每次累得快要倒下时,看到张岚的消息,就觉得又能多撑一会儿。他知道,家里还有人等着他,他不能倒下。

元宵节那天,医院食堂煮了汤圆。林伟买了一碗,坐在监护室外的长椅上,一口一口慢慢吃。汤圆是芝麻馅的,甜得发腻,他却吃出了苦味。手机响了,是张岚发来的视频,小宇举着个兔子灯笼,在院子里转圈:“林叔叔,你看我的灯笼!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伟对着屏幕笑了笑,眼眶却湿了:“快了,爷爷很快就回去了。”挂了视频,他把没吃完的汤圆倒进垃圾桶,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烟花。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烂夺目,却转瞬即逝,像极了这场短暂的年味儿。

他掏出手机,看着银行卡余额——只剩下三位数了。父亲的住院费像个无底洞,已经欠了医院一万多。他翻着通讯录,想再找朋友借点,却发现能借的都借遍了。手指划过屏幕,停在信用卡还款提醒上,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银行的客服电话——他知道,自己又要借钱了。

监护室的灯还亮着,惨白的光透过玻璃照出来,映在林伟的脸上。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只知道无论多难,都得咬着牙走下去。因为他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这是他的责任,躲不掉,也不能躲。

窗外的烟花还在放,一朵接一朵,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林伟对着窗户里父亲的方向,在心里默默说:爸,再挺挺,咱们还得一起回家呢。

第七章:电动四轮车的重量

父亲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那天,风刮得正紧。林伟站在病房窗口,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像极了这些日子摇摇欲坠的日子。医生说父亲情况稳定了,但必须坚持规律透析,每周至少两次,一次都不能断。

“透析点离家太远了,在城那头呢。”母亲一边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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