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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抹斜阳悬在半空中,将云舟的轮廓镀上一层黯淡的金边。

下方,迷津沼泽的浓雾与瘴气渐渐被抛在身后,隐匿于逐渐深沉的地平线下,如同谢沉璧内心那些厚重、深不可测的疑虑。

程霜将他扶回云舟内的房间,“师兄不必思虑过重,神魂之伤最忌心绪动荡,安心静养即可。”她的声音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随即轻轻带上门离开。

他躺在床上,目光透过舷窗,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沼泽。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脑海中的风暴却无法停歇。

一阵极其微弱的术法涟漪在云舟某处悄然荡开,一道隐秘的传音不知投向何方:“记忆受蜃龙幻念刺激有所松动,暂未突破核心封印,状态仍在掌控……” 这传音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而谢沉璧,却像是被这道无形的波动刺了一下,或者说,是被自己脑中不断盘旋的那个“缺失之人”的念头逼到了极限!必须再确认一次!他猛地坐起身,冲了出去。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冲出房间。云舟走廊里,几名弟子正低声交谈,被那状若疯虎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一把抓住最近一人的肩膀,眼睛因为激动和偏执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甚至带着质问:“告诉我!宗门里,我师尊座下,除了我和程霜,还有没有别人人?!有没有?!”

那弟子被摇得发懵,看着谢沉璧这副从未见过的狂乱模样,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有了啊大师兄!宗主就你和程霜师姐两位亲传弟子啊!”

“真的没有了?!你再仔细想想!”他不甘心,又抓住另一个弟子。“大师兄,真的没有了!这事全宗门都知道的!”另一名弟子也被吸引过来,肯定地答道,“这…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不对!应该还有的!”谢沉璧松开他,痛苦地抱住头,疯狂地喃喃自语,又去抓住下一个路过的弟子,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

“没有了……真的没有别人了……”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身,蜷缩在冰冷的舱板上,用拳头死死捶打着仿佛要裂开的头颅,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嘶吼:“是我错了吗?真的是我记忆偏差了?都是我的幻忆吗?!”

听到弟子慌忙禀报的程霜去而复返,快步走来,看到谢沉璧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随即对周围试图围拢过来查看的朱安、林峰等人柔声道:“师兄神魂受创,有些癔症,诸位师弟散了吧,此处交给我。”

她驱散众人,然后俯下身,轻轻抱住蜷缩在地的谢沉璧,用她的下巴温柔地抵在他的头顶,声音轻得像羽毛:“师兄,没有别人了,从来都只有我们。一直都是我陪着你的,忘了那些不好的幻忆,好吗?”

他抬起头,迷茫地望进她那双写满担忧和温柔的眸子。这温柔如此真切,可他却觉得无比寒冷。谢沉璧不知道这温柔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程霜再次将谢沉璧扶回房间。躺在床上,谢沉璧辗转反侧,混乱的记忆碎片和现实的否定在他脑中激烈交战。他甚至开始怀疑,连自身的存在,是否也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就在谢沉璧在云舟上备受煎熬的同时,藏书阁内,一盏孤灯映照着满桌泛黄的古籍与残破卷轴。

清微子正独自坐在案前,指尖划过那些以古老文字记载的、被尘埃掩埋的秘辛。

他拥有着前几世轮回的记忆,这意味着他清晰地记得每一次“轮回”开启时,整个世界那微不可察却又无比真实的“重置感”。天地万物依旧,人际关系依旧,唯独关于“执晷宗”与“轮回”的某些底层认知,会被无声无息地覆盖、修正。

就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一次次地将“轮回盘执掌轮回”这个概念,更深、更牢固地嵌入这方世界的根基,而世间众生,对此毫无所觉,认为天经地义。

这种操控一切的可怕伟力,才是他与清虚子等人真正恐惧并试图反抗的根源。

他此刻翻阅的,正是关于执晷宗立派之基与遥远历史的禁忌卷宗,试图找到每一次“轮回重置”也无法完全抹除的、最深层的蛛丝马迹。

古籍上的文字晦涩,充满了被后期修饰的痕迹,但拨开迷雾,核心信息令人悚然: ‘……溯及太古,轮回盘降世,轮回法则初定,执晷一脉司掌万物终始,秩序井然。凡我人族修士陨落,其魂皆受‘归墟’引渡,入轮回盘,重归天地循环……’

清微子的目光锐利,仿佛要刺穿层层历史的迷雾。“天降轮回盘?”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记载得倒是冠冕堂皇,这分明是强行嫁接于此界原有法则之上的外来之物!”它近乎是强行告知这方天地:人死,就需入我轮回。“而我们……”他想到自己这群保留记忆、被迫配合轮回演出的人。

“就像是这巨大骗局的可悲帮凶!”

他继续往下翻阅,眉头越皱越紧,带来的扭曲感更为明显:“……然,非我族类,其魂异之。妖族陨灭,魂归青冥,滋养妖域;魔族消散,魄返幽壤,重聚魔渊;百兽之灵,蒙昧混沌,或消散于天地,亦各有归处,不入轮回盘……”

看到此处,清微子猛地停顿,指尖重重地点在书页上:“自然排斥?自然抉择?那为何……独独少了‘蛮族’?!”他迅速前后翻查,眼神愈发凝重,“蛮族……他们是什么时候被驱赶至镇朔以北的苦寒之地,并被彻底排除在这‘轮回优待’之外的?之前的记载似乎有意模糊了这一点……”

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他更加专注地搜寻。在一卷以秘法封印、几乎要碎裂的古老皮卷上,终于,他找到了些许残缺的线索。

上面的记载断断续续,却足以拼凑出一个惊人的事实。

清微子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情,但这震惊之中,又夹杂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道,声音干涩,“所谓的轮回秩序,其根基竟然……”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藏书阁层叠的书架与禁制,望向了北方,望向了那片苦寒之地,仿佛看到了蛮族祭司们沟通祖灵时那悲壮而执着的信仰。

他淡淡地,却又无比肯定地低语,仿佛在与某个被遗忘的、正在挣扎的古老存在对话:

“原来你在这儿……我明白你们为何要拼死抗争,为何视我们为‘窃魂者’了……”

就在这时,藏书阁古老的木制楼梯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以及两道熟悉的交谈声,一道是藏书阁长老的引路声,另一道,则是清虚子那平和却自带威严的嗓音:

“沉璧正赶往南部水脉……”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后面的对话渐渐低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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