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重生以来，这是梁一禾睡得第一个安稳觉。
下午，她就骑车去县里把文书公证了，顺道又买了些五金件，回到家时已经傍晚。
李家院子里，两张圆桌摆在中间，每张桌子正中放着一盘整鸡，旁边是香喷喷的红烧豆腐、青椒炒肉丝、凉拌黄瓜等下酒菜。这年头，这两桌菜都能赶得上省城婚席的标准了。
自从李江城去岭南跑生意后，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村里人不是没有羡慕的，但他为人处事爽快大方，有什么事情也仗义相助，在村里的人缘很好。
酒过三巡，李江城拉着几个庄稼汉碰杯，又是好一顿的感谢。
***
晚饭后人也散的差不多，李瑛和王梅正在收拾残局，梁一禾和韩卓在屋内捣鼓旧缝纫机。
“我上午只清了清灰尘，不敢动零件。你看看我买的这些东西能不能用的上。” 梁一禾把一堆零件推到韩卓跟前。
韩卓蹲下身，仔细查看，“好老的型号，这市面上都找不到了。”
韩卓能感受到梁一禾的目光正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咳咳、你下午应该跑了不少地方才买到吧。”
“是跑了好几家。”
两人蹲在缝纫机前，拿着扳手和螺丝刀鼓捣着，屋里暗黄的灯光落在泛旧斑驳的铁机壳上。
机针、飞轮、小皮带、还有压脚都要换新。反复拆开、调试、改动、再拆……
终于“咔哒”一声，飞轮转动，机头震动了一下，缝纫机平稳地走线。
“终于——”他累得往后仰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梁一禾的肩，两人也同时松了口气，对视而笑。
“你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吧，想报考哪里的学校？”
“我想报考京城的大学。”梁一禾并不隐瞒自己的野心，以她现在的成绩报考京城的大学是有点距离，但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加上前世的记忆，应该没问题。
但对于韩卓来说就有点天方夜谭了，“啊……京城，挺好，你一定能考上。”韩卓心里是有些小失落的。
“韩卓哥，还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你能帮我借点你们大学的书吗，最好是英语。”
“这没啥问题，我还可以向同学借点辅导书给你……对了，我帮你找找模拟卷子吧。”
梁一禾大喜，省城的试题练习册是要比县城要难得多，也更加符合高考难度，如果能拿到英语辅导书，她觉得自己的英语成绩能再进步些。
像语文和政治这类靠记忆背诵的科目，她一点也不担心，她本来记忆力就极好，而且梁一禾最近发现前世高考的记忆虽然很模糊，但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那就太好了——”
韩卓没接话，就只是笑着看她，笑容腼腆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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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县火车站，旧报亭处。
老大爷正戴着老花眼镜翻看着今日晨报。他抬眼一瞥，眼中有一丝惊讶。
“小丫头，我以为你扛不住了，怎么都要休息个两三天，没想到今儿就又回来了。”
梁一禾抬头冲他一笑，将两颗热乎乎的茶叶蛋递过去，“大爷，吃早饭没？尝尝今天这个，比前几天的更入味、更香呢。”
老大爷也不客气，顺手接过来，嘴里咕哝着，“嗯，确实不错。”
“不是休息……” 梁一禾有些苦笑，但语气轻快又带着几分小骄傲，“是差点被逼着嫁人啦。不过啊，幸好我聪明跑得快，不然您就见不着我了。”
“哼、你那么机灵，谁还敢逼你嫁人。” 老大爷一脸不信，只当她是在说玩笑话。
“我奶、还有大伯一家。”
老大爷拨蛋壳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变，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只是“哦”了一声。
他没再多问，不想揭小丫头伤疤。但他的目光却多在梁一禾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只觉得这丫头看似神色豁达，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却藏不住眼底那一丝疲倦。
梁一禾照常每天出摊，只是除了一锅茶叶蛋，旁边又多了一个特制的小炭炉，上面放着几个烤玉米。
这是她用铁皮桶改造的，底部放上一层炭火，上面架着铁丝网放已经烤好的玉米，这小炉当然只能作为保温作用的。
一根玉米卖2毛钱，她每次带得不多，七、八斤玉米，就可以卖到七块钱，卖烤玉米的钱用来和舅舅平分。
“小丫头挺厉害啊，这是又转行改卖玉米了？” 老大爷打趣她。
“哪能抛弃老本行啊，舅舅家玉米多得吃不完，反正托大爷您的福，摊子也支起来了，不如多赚点。” 她一边笑一边递了根玉米给老大爷，“大爷您尝尝吧，提点意见。”
梁一禾也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这大爷每天都在这报摊上卖报，饿了就关上门自己出去找饭吃，却从不见有家里人送饭给他。
隔壁摆摊儿的老太太，中午都有孙子提着搪瓷饭盒来送吃的，这大爷咋一直都是一个人……
梁一禾也不敢贸然去问，只能每到饭点就递上两颗茶叶蛋给这大爷。
老大爷也不跟她客气，她递来，他就自然接下。
梁一禾最近都在人流量不大的时候，就埋头看从韩卓那借来的教辅书，做几道数学题。
“你还在读书？” 老大爷注意到她最近都在看书，锅边旧报纸堆里还压着几张演算的草稿纸。
“是啊，开学就高三了。” 她抬头，“想考大学。”
“这心气啊，和那谁倒是一样……” 老大爷低声喃喃，“不是个能够长久摆摊儿的。”
几天过去，她这个小摊生意越来越稳定，她用红色墨水在硬纸板上写下“秘制茶叶蛋”、“香甜糯玉米”作为招牌支在地上。
但这天，天气有些阴沉。
梁一禾照常支好锅，就发现远处有几个吊儿郎当的街溜子晃晃悠悠走过来。他们路过附近的糖葫芦摊前，看都没看一眼，梁一禾心中便知晓，这几人怕不是冲着她来的。
为首的一男的穿着油亮皮夹克，耳朵上打着亮闪闪的耳钉，发型刻意抓得肆意张扬，整个人打扮得流里流气。
可偏偏，他的五官十分端正，眉眼清正，神情冷峻，不苟言笑，与那身浮夸行头凑在一块，反倒透出一股怪异的违和感。
男人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盯着梁一禾，目光里透着审视和探究，似乎在打量她，又似乎有些意外——像是根本没想到梁一禾竟长得如此漂亮。
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目光，眼神扫过梁一禾胀鼓鼓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圆润峭立的臀部……长得这么好看，穿着打扮却这么朴素保守，反倒更让人期待，在清冷外表下是否有着浪荡不羁的反差呢？
“秘、制、茶、叶、蛋——” 其中一个穿着破旧汗衫的小弟，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招牌。刻意拖着长音，“闻着倒是不赖，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呢？”
说完，几个街溜子就色眯眯打量起梁一禾，一脸淫笑。
“竟然还认识几个字，看来你们不是文盲啊。” 梁一禾盯着他们。
“呦呵——丫头片子嘴巴挺厉害。” 小弟挑了挑眉，“渭河村王富贵儿，认识吧？”
“那憨小子——以前给我们当小弟，听说他被你伤透了心，难过得要死要活的，成日在家哭爹喊娘的，哥几个不忍心，总得给兄弟出出气吧——” 小弟说着嬉皮笑脸的向梁一禾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