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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坠楼了!”
人群不知有谁喊了一声。
唢呐的吹打戛然而止,周围也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更慌乱地是楼上的婆子和那群男人。
他们有想过折磨我,给季舒婉一个交代。
可唯独没想过我会死。
毕竟以裴墨轩现在的身份,杀他们十次都不为过,瞬间作鸟兽散。
裴墨轩像疯了一样拨开人群,官袍被扯得歪斜也全然不顾。
眼里只有地上那双带血的青布鞋,和蜷缩的我。
“彩云!!!”
他俯身将我抱住,看到我衣不蔽体和满身的青紫,他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出声。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一边擦我脸上的血,一边用力嘶吼。
“来人!”
“叫大夫,叫县上最好的大夫!!!”
可我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只剩嗡嗡的鸣响。
意识的最后时刻,我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那个身着青布长衫的少年,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赶考文书,站在晨光里跟我笑。
“彩云,等我金榜题名,第一件事就是娶你。”
“我要让你住上京城最好的宅子,吃饱穿暖,把你过去受的苦,挨过的饿,全都补回来。”
他把我冻得发红的手揣进怀里,攥着文书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从小到大,我唯一感受到的温暖就是裴墨轩。
小时候,每次阿爹醉了酒我都要被阿娘塞在小小的方桌下。
桌布垂到地面,刚好能遮住我小小的身子,却挡不住阿爹的手掌和阿娘的哭声。
每回阿爹的脚步声靠近,我都会看见阿娘朝我用力的比划着“噤声”。
她怕我哭,那样阿爹会更生气,就会连我一起打。
那时我以为,这辈子的暖,大概就只有阿娘护着我的这点了。
直到后来遇见裴墨轩,他把我从乞丐堆里捡回来,把我冻僵的手揣进怀里。
替我打抱不平,给我递来热乎的馒头。
我才知道,原来有人的温暖,能暖到心里去。
裴墨轩几乎把县城里能叫动的大夫都请了过来,七八个人围着我蹲在地上。
季舒婉挤开人群冲过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看到我浑身是血的模样,更是捂住了嘴。
“怎么会这样?”
“彩云她……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她故意捋了捋我肩上仅剩的单薄布料,声音里透着浓重的惋惜。
“阿轩,你节哀顺变,我们明明交代了三日后便来接她,可她怎么就这么等不及,还跟别的男人……”
“唉……”
说到一半她故意摇了摇头。
“罢了……有些人的根骨里,就带着这样的命数,咱们再怎么劝,再怎么帮,也改变不了。”
季舒婉说着,伸手去拍裴墨轩的手背,丝毫没发现身旁的男人早已变了脸。
她身后的丫鬟也紧跟着出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小姐您也别太伤心了,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听说她娘就是红楼里的歌伎,当年被十几个人折腾得走投无路,才生下她这个傻子。”
“后来好不容易嫁了个屠户,却还整日跟街上的闲汉鬼混,最后被屠户发现,大半夜就被拖出去扔在了乱葬岗,连口薄棺都没有!”
这番话像根毒针,扎进人群里议论纷纷。
“天呐,怪不得脑子不灵光,想来也是先天带着的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