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珩带高洁去口腔医院面试，坐的公交车。
高洁原本想打车，她付钱，应该的。
但路珩说：“两个闲散人员，又不赶时间。”
有人下车，空出一个座位，路珩让高洁坐，他站在旁边，扶着她的椅背。
两人并不熟，说完感谢和日常寒暄后，无话可说。
路珩的同学是个女医生，叫陈婷，圆圆脸蛋圆圆眼睛，很可爱，却给人一种很尖锐的感觉。
“面试就是走个流程，问些基本问题，如实回答就行，主要看你试用期的表现，后期也会有各种考核，和相应的奖惩制度。你要是连试用期都没过的话，路珩会很没面子。毕竟，以你的资历，不够格来我们医院。”
“谢谢陈医生，我一定会努力。”第一次见面，高洁礼貌而拘谨。
“主任这会儿不在，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工作环境。”陈婷在前面引路，闲聊似的问道：“路珩之前来过口院吗？你成绩那么好，怎么把你分到三医院那种鬼地方？我还以为可以继续和你做同事呢。”
路珩淡淡地笑着说：“还有机会。”
陈婷欣喜地问：“真的？他们好多人出去就不回来了，国外的月亮多圆！”
路珩收起笑容，“我要回来的，我家在这儿。”
闲聊在两个老同学之间进行，高洁微笑倾听，不插嘴。她知道路珩离职，是为了出国念书，此刻又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他要去的地方是瑞士，硕博连读，可能要读好几年。
肯定要花很多钱吧，果然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担。而且光有钱也不行，还得有认知、背景和人脉。
高洁心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牙体牙髓科诊室，与三医院口腔科并无太多不同，面积更大，椅位更多，有编号，两列一共12张牙椅。
陈婷说：“隔壁还有一间一模一样的，我们是重点科室，医生多，患者也多。”
高洁心想，钱多不多？她只想努力赚钱，好好学习，然后赚更多钱。
12号男医生从他们进门开始，一直看着高洁，眉眼弯弯好像在笑。
高洁不明白，直到他摘下口罩。
是公园抢独角兽的爸爸。
高洁也笑了。
“认识？”路珩发现端倪。
高洁摇头，正要说话，男医生已经主动过来打招呼：“这么巧，你来干嘛？”
陈婷面色一沉，“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人同时开口，说的话都一样，又一起笑了。
男医生解释：“上周末，我们带孩子在公园抢一匹马，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好，我叫秦非。”
高洁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我叫高洁，今天过来面试。”
陈婷惊呼：“你有孩子？”
“是啊。”高洁脸红了，生怕有人质疑她生孩子的时间。
新工作，新环境，她想重新做人。
陈婷的注意力，全被高洁有孩子这件事带跑了，有孩子可太令人高兴了！
她心仪路珩，周末接到电话时，心跳都加速了，结果是为别的女人介绍工作。她倒要看看，什么绝世美人让高岭之花下到凡尘。结果一般，也不是特别漂亮，只能说白净秀气，挺耐看。而且都有孩子了，不值一提。
陈婷开心地为路珩介绍秦非，“这是我关系很好的同事，也是高我们两届的师兄。刚刚我还以为她认识秦医生，偏偏舍近求远找你帮忙。”她瞟了高洁一眼，还是不太喜欢。
高洁脸上带着笑意，温和地看着三个人寒暄，内心暗暗叫苦：这女医生好难相处，时冷时热、一惊一乍。
面试如陈婷所说，就是走个流程，然后签试用期合同，四月十号上班。
回程的公交车上，高洁忍不住问：“路医生什么时候走？”
“下个礼拜。”
“这么快？”高洁还在想，用什么方式表示感谢，结果人家要走了。“我可以加你OICQ或者MSN吗？或者……邮箱。”
声音越说越小，脸皮越来越烫，但陈婷说口腔医学日新月异，新的理论和技术都来自国外，要路珩多分享前沿信息给同学。
她这辈子估计无法踏出国门，也想拓宽自己的视野，对学习肯定有帮助。
路珩有一点惊讶，“你有这些？”
“我有。”高洁心想，不要小瞧人好吧。“我家附近有师范和理工两所大学，什么新鲜潮流的东西都有。理工门口第一家网吧开业时，我是首批会员，编号007。”
路珩笑了，“你是詹姆斯·邦德？”
“不，我是与他并肩作战的邦女郎。”她左手搁着右手肘关节，右手比了一把枪。
公交刹车，高洁没站稳，路珩扶了她一把。
“你英语怎么样？”
“我过了六级！”高洁自信满满，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连德语都会，立刻小声，“我有文曲星（电子词典），不会的单词可以查。”
两人一路聊回三医院，路珩撕了一张信纸，把OICQ、MSN和雅虎邮箱，都写给高洁。
生活有了期盼，高洁很快恢复学习劲头，她把书桌从主卧挪到客厅，哄睡女儿后，放一张喜欢的CD，塞上耳机开始看书做题。
李诚十一点回来。
“还没睡？”
“嗯。”
高洁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小心翼翼地问：“你考虑好了吗？”
“急什么？”
“我找到新工作了，下个月上班，不方便请假，所以我想……”
“那就下下个月再离！”
砰的一声，李诚关上房门。
后面几天，他都是差不多时间回家，高洁不问了，连基本对话都没有。
周末晚上，李诚喝多了，进门直奔卫生间。
如果是以前，高洁肯定会进来陪着、扶着，给他摸背，帮他漱口等等；现在，苦胆都吐出来了，高洁连表示关心的声音都没有。
他愤恨地洗澡，出来时看见客厅灯亮着，桌上一杯水，次卧门关着。
他哼了一声，关灯睡觉，很快被渴醒，实在受不了，又出来把那杯水喝掉。
第二天中午，李诚被李珈莹跑来跑去的声音吵醒。
“爸爸，你终于醒了！”
“过来，给爸爸亲一下！”
李珈莹趴在床边让爸爸亲，很快嫌弃地跑走，“啊臭！爸爸又喝酒！”
李诚看着女儿活泼可爱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他确实照顾不了她的生活。
高洁探进头，“醒了吗？起来吧，趁太阳好，我洗床单被套。”
李诚陪女儿在客厅玩，高洁给主卧换上干净的床品，把脏的塞进洗衣机，去厨房炒菜。
李诚有些恍惚，趁女儿不注意，悄悄问高洁，“还离吗？”
“离啊！”
李诚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拆散我们家？”
高洁不认，“拆散我们家的人是你。”
李诚勉强承认，“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高洁摇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恨你。”她要恨的人太多，恨不过来，不想在这方面浪费精力。
她朝客厅里神色迷茫的孩子笑着挥挥手，转头对李诚说：“我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是看女儿的面子，你别误会。难得周末，请你正常一点。”
“那行吧。”李诚突然妥协，“离婚可以，你把家里的钱全部交出来。”
高洁眼前一亮，“珈莹归我！”
李诚恨得牙痒痒，“珈莹归我！你来照顾！我会找律师把协议条款写得清清楚楚，你就给我在江州带孩子，哪儿也不许去！”
高洁本想爽快答应，又怕李诚改变主意，于是说：“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李诚吊儿郎当，“我就欺负你，怎样，还离吗？”
高洁气得瘪嘴，“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