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围观的亲戚瞬间炸开了锅。
二舅第一个跳出来，对着王警官嚷道：“警察同志，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八十万的车，怎么叫该砸？”
几位亲戚交换着眼神，纷纷猜测不停。
堂妹小声对身旁人说：
“嫂子平时为人和善，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今天这么反常，难道这车真有什么问题？”
可婆婆的好名声深入人心，没人会怀疑她新提的车能有什么问题。
王警官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语气沉稳：“初步检查，我们发现刹车踏板被异常松动，很可能是人为破坏，具体细节还需要进一步专业检测。”
这话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婆婆浑身一颤，使劲摇头。
“怎么可能？这车是我新提的！今天是我大孙子的百日宴，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手脚！”
她突然指着我，声音带着哭腔：“岚岚，妈对你掏心掏肺，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
这番话立刻引来亲戚们的声援：
“是啊，凤芝的人品我们最清楚！她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怎么可能害人？”
“就是！该不会是有人自导自演，想往凤芝身上破脏水吧？
亲戚们有怀疑的，有震惊的。
但大多数人仍不愿相信这种事会是我婆婆做的，纷纷替她辩解：
“警察同志，这绝不可能是凤芝干的，她几十年积德行善，对儿媳妇是出了名的好，名声不能这么毁了！”
“对，警察同志，您是不知情，她对儿媳比亲闺女还疼，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在一片嘈杂的辩护声中，我平静开口：“是啊，婆婆对我一直很好，这点我认。”
喧哗声小了些，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三叔公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你婆婆怎么会害你呢？”
我笑了笑，目光投向脸色发白的婆婆。
“你们以为今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因为站在大家眼前的——根本不是我真正的婆婆！”
这话一出，全场有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二舅猛地回过神，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许岚！你在说什么胡话！她不是我姐，那还能是谁？”
亲戚们像炸开的马蜂窝，议论声四起：
“是啊，这分明就是凤芝啊，不然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完了完了，许岚这是中邪了吧……”
亲戚们纷纷站在婆婆身后：“许岚，对凤芝再有意见，也不能胡说八道，她要是假的，我们能认不出来？老刘能认不出来？编瞎话也得有个限度！”
婆婆抹着眼泪，声音哽咽：
“岚岚，妈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竟然这么污蔑我。”
“我天天出门买菜，有什么变化街坊四邻能看不出来吗？”
邻居挠着头：“凤芝每天还是乐呵呵的，见谁都打招呼，没觉得有啥不一样啊。”
有人指着我说：
二婶痛心疾首地看着我：“许岚，别再无理取闹了，以前还觉得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媳妇，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没有理会这些指责，目光直直望向一直沉默的公公：
“爸，您和妈同床共枕三十多年，这大半年，您真没发现枕边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公公刘争像是大梦初醒，呆滞的目光在婆婆脸上停留良久。
他眼眶渐渐发红，却痛苦地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他逃避的神情，我鼻尖一酸，强忍许久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王警官见状上前：“许女士，既然目前各执一词，请二位先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吧。”
“不，我现在就能证明。”
我摇摇头，冲到婆婆面前。
在婆婆惊慌的目光中，我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她的上衣，用力扯下她的裤腰。
婆婆尖叫着挣扎：“许岚，你这个疯子，这是要干什么！”
衣服被扒开之后，我指着婆婆的下腹：
“我婆婆割过阑尾，右下腹留下一道‘7’字形的疤痕，是我亲手照顾她拆线换药的。”
“可你，没有。”
6
一年前，我刚查出怀孕。
婆婆高兴坏了，非让我搬来老宅和她一起住，亲自照顾我。
但我来的第一天，我就发现她和以往不太一样。
她做饭的口味清淡了不少，对我的称呼也从“小岚”变成了“岚岚”。
可在怀孕之前，我和婆婆的关系极好，既像母女，也像姐妹。
我们会一起分享私密话题，一起逛街。
她会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甚至还拉上我一起研究美食。
外面传闻我们婆媳关系好，本来就是真的。
但自打我怀孕搬到老宅后，她对我虽然依旧无微不至，那份亲近感却消失了。
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我肚里的孩子上。
还经常摸着我的肚子说：“等大孙子出生，我要天天带在身边。”
“岚岚，出了月子你就去上班吧。”
我发现，她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着诡异的热情，甚至所有的营养餐都是现学的。
对孙子好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她这种超乎常理的亲热，反而让我越发觉得不对劲。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婆婆一起洗澡。
我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她身材苗条了不少，腹部竟然没有了那道疤痕。
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反复查看多次，那道疤痕确实不见了。
但除了这点，她每一处都和婆婆一模一样。
我还是不敢去想，我的婆婆真的换了个人，更猜不到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但我依稀想起去年，我婆婆曾不安地告诉我：
“小岚，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观察我……”
那时，我还笑她是悬疑剧看多了。
直到我发现，她看向我老公时，那眼神里不正常的“狂热”。
直到婆婆以为我好的名义，亲自教我练车。
她明明知道我有驾照却从不敢上路。
却特意学了教练课程，承诺等我熟练了就送我辆豪车。
从回忆中抽离，我看向眼前的婆婆，问她：
“您还记不记得，第一次送我的首饰是我身上的哪一件？”
婆婆攥紧了手指，目光扫过我身上的耳钉、项链、胸针、手镯，最终落到了我的手镯上。
“是这个，这是我送你的金镯子。”
我笑了，眼泪却滑了下来：“你第一次送我的那件，我根本没戴在身上，那是刘家的传家宝，一个翡翠吊坠。”
婆婆拍了拍脑袋，急忙改口：“对，是那个吊坠，你都给我气糊涂了，一时之间给忘了！”
我继续盯着她：“是吗？那你还记得我和刘赫结婚那天晚上，您对我说了什么吗？”
“只要你能说出这个，我就相信你就是我婆婆。”
婆婆眼神闪烁，强作镇定：“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这些琐事？”
我声音哽咽，泪眼朦胧：“那天您红着眼眶告诉我，刘赫让我受委屈就来找你，您还悄悄塞给我一张存折，说这是您攒的私房钱，让我留着防身……”
“存折里有整整30万，您这也能忘吗？”
婆婆眼神闪躲，打断了我的话：“你乱编什么，我可没给过你存折，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疯了！”
但这一次，亲戚们的态度明显动摇了。
三叔公拄着拐杖上前，沉声问道：“许岚，既然你认定她不是凤芝，那她究竟是谁？真正的凤芝又在哪？”
我泪如雨下：“我也想知道，我真正的婆婆在哪。”
7
沉默了半天的王警官对我说：“许女士，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还是先跟我走一趟吧，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处理。”
“警官，您等一下。”
我示意丈夫将孩子交给我妈妈，让他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形和我婆婆极为相似，但面容却比我婆婆年轻许多。
照片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旧报纸。
王警官一眼就认出，报纸上这个人，是逃匿了十年的杀人犯，在悬赏榜上挂了两年。
我将杀人犯和我婆婆的照片重叠在一起，看向这个还在演戏的女人。
“妈，你认识她吗？她叫陈梦萍。”
婆婆脸色煞白，却还在故作镇定：“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王警官锐利的目光在照片和我婆婆身上来回扫视，眼中浮现震惊。
他快速地给身后的警员递了个颜色。
婆婆脸色骤变，眼中寒光一闪。
就在两名警员上前之际，她突然身形一矮，直直向我扑来！
她速度快得惊人，猛地掐住我的咽喉。
好在王警官反应也不慢，在我身旁站着，朝她来了一记利落的扫腿。
婆婆踉跄着扑倒在地，两名警员趁机一左一右将婆婆死死制伏住，给她戴上了手铐。
王警官蹲下身看着她：
“陈梦萍，我们找你找的太辛苦了。”
我捂着脖子咳嗽几声，缓了缓呼吸，从怀里掏出一个录音笔。
“王警官，这是我搜集的证据。”
录音笔一开，里面传出婆婆派人暗中把车做手脚的对话。
我眼神冰冷：
“陈梦萍，从你代替我婆婆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没想让我活，对吗？”
8
陈梦萍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仰天大笑，面露癫狂：“你这个贱人，我说你怀孕怎么还天天出去，说是散步，原来是去调查我了！”
她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早知道就该早点除掉你！还有那个老不死的……你们全都该死！等你们都死了，刘赫和孩子就是我的了！”
果然，这个疯子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个。
她早就看上我老公了，然后便盯上了我婆婆的身份。
整容换成我婆婆的脸，隐匿在我们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对她这样的杀人犯来说，本来是天衣无缝。
只是她漏算了一步，猜错了我和婆婆之间的默契。
我老公刘赫终于忍不住猛地冲上前，给了她一巴掌：“去你的！谁他妈要跟你一起过，我早就想把你送进去了！”
陈梦萍却痴迷地盯着我老公，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得不承认，刘赫确实有张好看的脸，当初嫁给他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张脸会引来杀人犯病态的执念……
但现在最让我揪心的，是我真正的婆婆，陈凤芝的下落。
我死死盯着陈梦萍，强压着颤抖的声音：“我婆婆……在哪？她还活着吗？”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个杀人犯顶替身份整整一年，我婆婆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可哪怕是她死了，我也要知道，她的墓碑在哪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梦萍的话让所有人震在原地：“她还活着，你们没想到吧？”
“她被我关在地下室一年多了，我每周只给她吃一顿狗饭，留着她一条狗命，去‘请教’她你们的生活习惯，可没想到这个死老太婆竟敢骗我！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杀了她！”
所有亲戚都红了眼眶。
那个总是笑盈盈给邻居送点心的陈凤芝，在菜市场总会多给摊主零钱的陈凤芝。
竟然被杀人犯折磨了这么久。
警察终于听不下去了，示意警员将陈梦萍押走。
虽然她始终不肯说出具体位置，但在警察的技术侦查下，我们很快找到了婆婆。
是西南废铁厂的地下室，一点阳光都照不进来的角落。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蜷缩在破旧的棉被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公公第一个冲上前，跪倒在地，哭得像个孩子。
我们将婆婆救了回来，她睡了整整一个月。
那辆豪车，后来出具的检测报告令人后怕。
除了被破坏的刹车踏板，底盘还安装了精密的引爆装置。
一旦车速超过八十码，或连续行驶十五分钟，就会车毁人亡，不留痕迹。
这原本是陈梦萍精心策划的一场完美谋杀。
幸好，都被我提前察觉。
狱中的陈梦萍，很快便等来了法律的审判。
她被判了死刑。
婆婆出院那天，紧紧抱着我大哭。
我知道，她在杀人犯的长期折磨中，仍旧保持着清醒，暗中给我们释放线索有多不容易。
好在，轻舟已过万重山。
所有参与这起阴谋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后来，亲戚们把这段往事编成了家族传奇，说我是“砸车救母的传奇女子”。
孩子们听得入神，大人们唏嘘不已。
而我们婆媳之间的情谊，经过这场生死考验，早已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