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花吓得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还不忘将沉浸在豪门梦中的继女一同提溜起来。
小红像是生了两副面孔,对着她们时疾言厉色,转向医生时却恳求。
医生郑重答了声“我会尽力”,提着医药箱上了二楼。
小红冷眼转向刘春花,心中更怨,她定要为五小姐好好出一口恶气!
“跪。”
刘春花懵了:“啊?”
小红提高音量,“跪下!”话音刚落,厅外就有士兵抱着长枪快步走进,枪托重重砸向继女的小腿,后者哀嚎倒地,小腿青紫一片。
刘春花下意识去搀扶继女,抬头刚想质问。
一对上小红冷冽的眼神,她顿时心跳空了一拍,说不出话了。
黑洞洞的枪口就架在眼前,冥冥之中她有一种预感。
贵人家似乎……来者不善?
**
兜兜是被八音盒的乐声唤醒的。
身下是松软的床铺,云朵般的被子软绵绵的,还镶嵌着蕾丝边。
天花板坠着星星装饰,地毯角落也摆满了兔子玩偶,眼前的一切都像梦里才有的梦幻景象。
兜兜连动都不敢动,生怕再一眨眼,她又会回到那个充斥责骂的潮湿柴房。
“你醒了?!”
床铺边的女人几乎立即坐直,下意识伸出手,又像是怕惊吓到什么,收手时语无伦次。
“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渴不渴?”
“饿不饿?”
兜兜迎上这道关切的疼惜视线,有些恍惚。自从阿爸去世后,再也没有人关心过她这些。
系统这时出声:
【妹宝别怕,这位就是你的新阿妈。】
姨姨还在!
就像一颗定心石稳稳压在了心尖,兜兜心头的惶恐不安感顿时驱散了大半。
观众们看乐了:
“姨姨们都在呀!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房间很漂亮吧?阿妈亲自布置哒,她和姨姨们一样,都会真心疼爱你。”
“快告诉阿妈哪里不舒服,她很担心你。”
有了观众的引导,兜兜才怯生生开口。
“我、我想喝水……”
兜兜声音更小:“可以嘛?”
薛灵珊听见这小奶猫似的叫唤,心都化去了一半。
她连忙拿起桌边的水杯,温柔用小勺子撇去浮沫,“这水烫,我给你吹凉。”
等水凉了,薛灵珊将勺子送到兜兜嘴边,兜兜却半天不张嘴,只不安看着她。
薛灵珊着急,“怎么啦?”
兜兜低头搅着衣摆,“我身上好脏,姨姨香香的,我怕弄脏了姨姨。”
薛灵珊一听,鼻尖猛地一酸。
心肝宝贝不知道遭受过多大的委屈,连喝一口水都要看人眼色!
想起来都痛心。
更让她痛心的,是兜兜唤她“姨姨”。
天知道,她有多想听兜兜唤她一声阿妈。
但现在不能急,薛灵珊怕吓着孩子,用上了八辈子都不曾用过的耐心,小心翼翼将兜兜扶起来,温柔安抚:“兜兜不脏。兜兜是我见过最干净、最纯洁的小公主。来,喝水。”
直播间弹幕比两位当事人都要抓狂:
“都怪偏心的刘春花和绿茶的继姐,搞得我妹宝都不敢轻易相信人了。”
“才刚见面还是试探阶段,等叫出这声阿妈,妹宝才算是真正开始敞开心扉555”
兜兜小口小口喝着水,一边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偷偷观察着薛灵珊。
薛灵珊是何等的城府?
她早就发现了兜兜的小动作,心里噗通噗通直跳,怕喂得太快,又怕喂得太慢。
明明已经生育过好几次,现下却还是像个新手阿妈一般笨手笨脚。
总而言之,就是怕女儿不喜她。
喂个水喂得满头大汗,若是被外人瞧见以往蛇蝎心肠的督军夫人这个模样,定要惊掉下巴。
薛灵珊搁下了水杯。
“姨姨带你去洗澡,好不好呀?”
“好~”
兜兜初来乍到,不敢麻烦人,掀起被子就想自己起来。
怎知薛灵珊展臂一捞,动作轻柔将她抱到怀中,甚至都没让她下地。
她受宠若惊,跟做梦似的被抱到浴室。
好大的浴室呀~
宽阔又明亮,浴缸里飘着很多黄色的小鸭子。整个浴室都飘着清新的海洋香,兜兜觉得自己好像那没人要的丑小鸭,突然间闯入公主的梦幻城堡。
薛灵珊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
“你的伤口结痂了,血连着外衣。脱衣服的时候会牵扯伤口,疼就告诉姨姨,好吗?”
兜兜乖乖点头。
薛灵珊比兜兜还要紧张,她几乎能够听见血衣从伤口剥下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皮开肉绽声。
她一直等着兜兜喊疼,
可等了半天,兜兜一张小脸疼到煞白,浑身都在打哆嗦,都憋着劲一声不吭。
看着看着,薛灵珊偏头擦拭眼泪。
奶呼呼的小手蹭到她的脸上,薛灵珊偏头一看,兜兜自己身上还挂着伤呢,却还是懂事看着她,“姨姨,不哭。兜兜一点儿也不疼。”
薛灵珊心里更加钝痛难忍。
这么重的鞭笞伤痕,即便是成年人都得褪掉一层皮!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想到大厅里跪着的那对母女,薛灵珊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
“兜兜,在这个家里,疼可以说出来。有我薛灵珊在,没人敢再伤害你。”
兜兜迎着薛灵珊的坚定视线,久违感觉到心中创口被温热填满,她期待问:“姨姨会保护我?”
薛灵珊笑了,等不及:
“当然!你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兜兜,你愿意留在这里,当姨姨的女儿吗?”
兜兜高兴点头:“兜兜愿意!”
她几次张口想叫阿妈,可无论怎样都叫不出口,急得她小脸都皱成一团。
薛灵珊知道女儿还没接纳自己,即便心中酸涩,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说:“不仅我会保护你,还有我的丈夫,未来他就是你的亲阿爸。府里还有四个哥哥,他们都会喜欢你!”
兜兜懵懂点了点头。
她能看出来,新阿妈现在很难过。
为什么?
是因为她没能叫出这一声阿妈吗?
在薛灵珊为兜兜洗澡的时候,系统自然而然将直播间镜头切换到了督军府大厅。
刘春花与继女已经跪了个把钟头。
大理石地面坚硬,二人膝盖与小腿已经痛麻难忍,跟爬满了蚂蚁似的挠人。
有婢女走到小红身边,耳语了几句。
小红心领神会,皱眉看向继女。
“你,跟我来。”
继女揉着膝盖,迫不及待站起。
“姐姐,咱们去哪儿啊?”
小红:“换衣服。”
继女一听,乐开了花。
换衣服?她身上还穿着兜兜生父生前剪裁的裙子。贵人难不成想收她做养女,又嫌弃她这一身太破,才叫她收拾得体好见面?
心里抱着这样的期待,继女半点儿也没看见刘春花惶恐的面色,雀跃跟随小红进了一间客房。
房门“啪”一声关上。
继女将外裙脱掉,按捺狂喜问小红:“姐姐,我穿哪件新衣裳啊?”
小红跟见鬼似的看着她。
“什么新衣裳?你给我出去继续跪着!什么时候夫人点头了,你才能起来。”
“为什么还要跪?!”
继女面色骤变,“夫人不是想收我做养女吗?”
小红“噗嗤”一笑。
“养女?就你啊?”
小红将门打开,扑簌簌的冷风一下子倒灌了进来,将继女灌了个透心凉。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这时,小红嘲弄般掩唇偷笑,“实话同你说了吧!夫人从未想过收养女,她一直想找的都是亲生女儿!如今五小姐被找了回来,你又曾得罪过五小姐,以后啊,没你好果子吃!”
继女几乎是被轰回了客厅,继续罚跪。
她的脑袋像炸开了一般,将这话原版原样得复述给刘春花听,两人对视,一个比一个懵逼。
无知带来的恐惧让她们备受煎熬。
“什么叫我得罪过五小姐?”继女忍不住为自己叫屈,“我都不认识她啊!”
刘春花心塞道:“你要是没得罪人,人家好端端的大半夜把我们叫来跪着?再仔细想想!”
继女心惊胆战,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真没有!”
这个五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她若起过冲突,怎可能会毫无印象!
**
兜兜穿着睡裙走出浴室,卧室里的床套已经换了,还是软绵绵的。
床沿边上放着一件眼熟的裙子。
兜兜呆在原地,好久才走近。
薛灵珊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说这是你生父为你做的裙子,阿妈替你挣了回来。”
观众几乎同一时刻爆发出喝彩,比世界杯进球了还要激动:
“卧槽,阿妈威武!”
“我都差点忘记这件裙子了,阿妈却还记得,她对妹宝真的很上心。”
“那可不是要上心嘛,她可是在佛前苦苦求了五年啊!现在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她肯定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给妹宝。”
夜已深,薛灵珊已经将近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但她感觉不到丝毫困意,满心都是激动。
她可以不睡觉,可兜兜不行。
医生说兜兜才刚退烧,身上又全是伤,这种时候最需要静养。
薛灵珊蹲下,宠溺摸着兜兜的头说:“裙子染上了污渍,待府里下人清洗干净了,明日你就能穿上它。它是你的,你想穿多久就穿多久。”
兜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捏着裙摆,慢吞吞将裙子抱到了怀里,眼眶都红了。
薛灵珊拿不准,紧张问:“你想今晚抱着它睡觉吗?”
兜兜点头,软糯应声。
“想。”
薛灵珊笑了,说:“好,阿妈都听你的。兜兜好好休息,阿妈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说完后,薛灵珊安静了几秒钟,既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贸然站起。
兜兜年纪小不懂,可观众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妹宝,阿妈舍不得你。”
“她想和你一起睡。”
兜兜将裙摆攥得更紧,如果说之前她还像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时刻感觉待在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里。那么现在,这件裙子仿佛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让她骤然间发觉……
原来自己也可以像天底下所有不完美的小孩一样,可以被“阿妈”毫无保留地偏爱。
薛灵珊蹲了十几秒钟,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想留下,最后只能遗憾不舍地挪到了门边。
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就在她拧动门把手的下一秒钟,床边传来了非常小声的一声,“阿……阿妈?”
这低低的一声呼唤,叫薛灵珊瞬间钉在了原地,心潮澎湃大脑都一阵阵发热。
她激动又喜不自胜回过头,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