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封信……”盈袖压低声音说，“奴婢还是去烧了吧，那沈公子就是个见利忘义的伪君子，他根本配不上小姐。”
崔玉照扯了扯唇角，一脸坏笑地看着盈袖说：“怎么能烧掉呢，这封信可是有大用处的！”
大用处？
盈袖突然就愣住了，一封信而已，能有什么大用处呢？
崔玉照示意她附耳过来，然后悄声说：“会有人来偷信，到时候你我二人只当不知情，故意让这信被偷走就好。”
有人会偷信？
是谁呢？
盈袖才在心里疑惑一下，旋即又想到刚刚恨不得杀了她家小姐的二小姐，此刻，事情变得明朗起来。
“二小姐？”盈袖小声说着。
崔玉照冲她颔首：“这可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呢，咱们可不能错过了，明日我带你出府看戏。”
盈袖本来想说算了吧，可转念一想，二小姐抢了她家小姐的未婚夫，那沈公子勾搭完妹妹，还不忘记找姐姐，也是够恶心人的。
一封信让她家小姐顺势离间他们，继而看一场狗咬狗的大戏……
亲眼看见他们狗咬狗，好像确实不错。
“好！”盈袖利落应声，“那奴婢一定好好配合。”
至于为何自家小姐笃定有人来偷信，盈袖连问都没问，她家小姐说了有人来偷信，那就一定会有，小姐从未算错过，这次也一样。
……
脑袋乱哄哄的崔致远在府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中他便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神情恍惚间，他觉得这春光格外偏爱这处院子，瞧院外那棵高大的梨树，枝头簇簇的花朵犹如冬日里的初雪，又好似天上的白云。
院中一位妇人正在莳花弄草，融融春光照在她那素色的衣裙上，这一幕让站在月洞门旁的崔致远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
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他突然想起，也是在这样的春日里，她会采集各色鲜花为他亲手做糕点，还会为自己制作胭脂。
她那双纤纤玉手是那样的巧，做出的糕点都比寻常人做的美味诱人，就连胭脂也格外不同……
记忆中的场景纷至沓来，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这是崔氏沉璧，是他的妻，是他为了前程抛弃的发妻……
想到这里，崔玉照喉咙干涩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许是心有灵犀，又或是乍然一瞥，在院中莳花弄草的崔沉璧忽的抬头，恰好与不远处的崔玉照对视上，四目相对后，崔沉璧迅速移开目光。
她心想崔致远倒是比她预想中的来得还要早一些。
等她重新整理好心情，在崔致远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秋云院外，“远郎。”
她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是那样的温柔，崔致远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手足无措，甚至有片刻的想要逃离。
“远郎，你是来看我的吗？”
远郎，你是来看我的吗？
你是来看我的吗？
看我的吗？
这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荡。
连他自己都开始问，他是来看她的吗？
其实并没有，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他就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这里。
可对上她那双期盼的眼睛，他竟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我来看看你。”
崔沉璧笑盈盈地将他带进秋云院，没有怨怼，没有不耐，有的还是记忆中的温柔，她轻声和他说着这里的一切，言语间还会提到孩子们。
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抛妻另娶，从未有过委曲求全。
这样好的春日里，崔致远久违地体会到了当年的滋味，以至于崔沉璧什么都没求，他自己倒先许出去不少东西，等他惊觉回神之时，崔沉璧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
好像她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他变了……
“远郎能记得我们母子就好，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求。”崔沉璧低垂着眼眸，语气中透露出淡淡的哀伤。
……
崔致远去了秋云院的事儿，根本瞒不住，被禁足在正院的蔡语柔知道后，整个人都气愤起来。
“好你个崔致远，竟然又去找那个小贱人！”蔡语柔怒目圆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
王妈妈叹气道：“夫人，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二小姐那边……”
“怎么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蔡语柔直接炸毛，“崔致远又去找她了，他还没忘记她！”
“当年是他要和我在一起的，是他隐瞒了他早已娶妻的事实，是他……”蔡语柔越说越气，最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她现在连自己的男人都拴不住，她该怎么办呢？
瞧见蔡语柔这般模样，王妈妈心下叹气。
其实当年事也不全然是老爷的错，她当时一一看在眼里，老爷有那样的胆子攀附夫人，实在是夫人主动，而且那时候夫人也并非不知老爷早已娶妻的事情……
罢了，如今再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夫人，您不能不管二小姐啊。”王妈妈提醒着。
明明夫人向来最疼爱二小姐，怎的如今二小姐一再出事，夫人倒是不曾……
“告诉她，如若抓不住沈寅彦，那她往后除了常伴青灯古佛，便只有远嫁一条路，让她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蔡语柔疲惫地说。
她是疼爱女儿，因为她也是女子，她明白女子在这世上的不容易，所以她格外心疼崔玉熹。
但这也不代表她不疼爱她的儿子啊！
她的煦儿，她寄予厚望的煦儿啊！女儿的事情已经给儿子造成不小的影响了，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女儿，她都不能再惯着崔玉熹了。
听了这番话，王妈妈顿觉心口突突直跳。
二小姐现在就跟疯了一样，这些话她根本不敢转达，她怕二小姐知道后会更加疯狂，要真出点什么事情，她一个下人也担待不起啊。
还不等王妈妈再次开口，蔡语柔就挥手示意她退下：“我累了，都下去吧。”
她现在需要好好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需要挽回崔致远的心，还需要将崔氏母子三人稳稳压在脚下，她还要……还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她绝不能就这么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