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林舒对林家那位女郎的在意程度,若是真的,她还不去沈家闹个天翻地覆?
又哪儿还有心情来参加喜宴?
正纳闷的时候,突然有下人又引着宾客进来恭贺,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却瞬间懵怔。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家主母沈侯夫人,身边还跟了一位妙龄女郎。
不多时,二人便在下人引导下走了进来,到了主家面前,奉上贺礼,相谈甚欢。
无非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所以迟了,言语理解含了请罪之意。
主家待客的钱夫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谈笑间便把这件事揭过,又喊来负责宴席安排的管家帮着安置。
大户人家宴请,坐次都是有讲究的,总得身份匹配相差无几,才能让同坐一桌。
而同为侯爵夫人,夫家又都手握实权,沈侯夫人和林舒这个永昌侯夫人自然是能同坐一桌,便被安排在一起。
那位跟随沈侯夫人一起的妙龄女郎也落座在沈侯夫人身边。
立即便有人主动询问起对方身份,沈侯夫人也不隐瞒,笑着主动拉着沈心慈的手对诸位夫人介绍。
“这是小女心慈。”
“小女?”
众人还没回过味来,就听到一声嗤笑。
“沈侯夫人什么时候老蚌生珠,又多了一个女儿?还是沈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打哪儿冒出来个私生女?沈侯夫人一向大度,竟然也什么阿猫阿狗都愿意认作女儿。”
这话着实刺耳,沈侯夫人直接冷了脸,嘴唇哆嗦着,就要反唇相讥。
其他人也互相对视一眼,想打圆场,却又不好开罪林舒。
不过经这一顿火药味,原本还不明白沈心慈身份的,也明白了几分。
也难怪林舒生气,听闻那沈世子自从多了这个义妹,一颗心都扑在这个义妹身上,时常让林家那位女郎受委屈。
林舒这个做姑母的可不就心里不痛快。
沈侯夫人也正是想起自己儿子做的混账事,才忍了又忍没有发作。
想起林舒也算是情有所原,打算吃了这个哑巴亏,主动笑着打圆场化解尴尬。
“林夫人还是这般心直口快。”说着,故意笑着扫视一眼其他人:“她打年轻那会儿就这个性子,这么多年真是半点没变。”
却不料,林舒根本没给她面子,直接嗤笑一声:“你也没变,还是这般虚伪。”
此话一出,饶是沈侯夫人早有心理准备,也维持不下去了,原本没布满笑意的脸立时便凉了下来。
气氛也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开口。
林夫人一侧的沈心慈一直低垂着头,她好不容易才求了沈祁,让他劝说沈夫人带她来长长见识,却不料,刚来就被针对。
想到沈夫人是因为自己才被针对,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怕她心里要责怪自己不懂事,于是思虑再三,她还是捏着手鼓起勇气开口。
“这位夫人,口气这么冲,是酒喝多了?既然酒量千,就莫要贪杯!”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心慈刚说完,林舒就忍不住勃然大怒,一身凌厉气场陡然散开,骇的沈心慈缩着脖子低下头,眼眶立时朝有些红了。
“我,我就是看不惯你欺负母亲…”
沈心慈似乎是吓坏了,低着头不敢去看林舒,眼泪却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周围人见状,也忍不住劝说起来。
“好了,今个儿可是钱家大喜的日子,再闹下去,可就不合适了。”
“是啊,有威风回去自家发,在别人家喜宴上大吵大闹,欺负个晚辈,逞什么能?!”
沈侯夫人一边握住沈心慈的手轻轻拍打,一边不忘阴阳怪气。
林舒被气笑了,大手一挥:“你说得对,我一个做长辈的,犯不着跟上不得台面的小辈一般见识。”
众人怔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精彩起来。
沈侯夫人面色难看至极,她今日本不愿意多事,也再三退让,可林舒实在是太过分了。
只是碍于是钱家的喜宴,她不想闹大,可若是林舒再三咄咄逼人,她也不会一直退让。
酒宴正酣。
平日里都是男女分席,难得今日虽然仍是分席,中间却没有用屏风隔开。
林舒的独子,也是永昌侯世子陆鸣一早便看到了跟着沈侯夫人来的沈心慈。
他跟沈祁是至交好友,自然也见过沈心慈,他对沈心慈印象极好,甚至觉得她比自己那个表妹林婉若更好。
本不想来打扰,免得让人说闲话,可眼睛还是忍不住朝她观望,却意外发现她不知何故眼眶通红,好似受了莫大委屈,好不容易摆脱几个同窗的纠缠,他大步过来,打着寻母亲的旗号,却状似不经意地掠了一眼沈心慈,忍不住关切询问。
“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闻言,沈心慈忍不住颤抖着抬起头,通红的眼眶让人心生怜惜,却哽咽着摇头:“我,我没事,真的没事,陆世子,你不用管我?”
“这叫什么话,你是沈兄的妹妹,也算是我的妹妹,于情于理,我都该护着你。”
说着,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林舒:“母亲,你可知是何人欺负了心慈妹妹?!”
“心慈妹妹?你跟她很熟?!”
林舒都要气笑了,她只知道沈心慈把那个沈祁迷的神魂颠倒,却不知自己的傻儿子竟然也失了神智。
“那个,也不算熟,只是心慈妹妹初来乍到,沈兄怕她不容上京,便带她参加活动几次诗会,我也就见过她几次,可她品性高洁善解人意,实在是难得的闺秀典范。”
陆鸣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把林舒气的直接笑出声来。
“是吗?闺秀典范?随意见外男的闺秀典范?这是沈侯府的规矩?“
林舒目光锐利扫过一旁面色不佳的沈侯夫人。
沈侯夫人舍不得嗔怪自己的养女,便把气撒在陆鸣身上:“陆世子,你这是唯恐我家心慈名声不够坏,非要跟你母亲一唱一和想逼死心慈不成?!”
陆鸣一脸惊惶,有些不知所措的来回逡巡,毕竟也不是蠢人,很快明悟过来,目光重新回落到自己母亲身上。
“母亲?心慈妹妹是被你气哭的?”
“气?她算个什么东西?也就沈家眼盲心瞎,把她当盘菜,在我这里,她还不够格…”
说罢,话锋一转,又鄙夷打量沈心慈,触及她动不动滚落地眼泪更是厌恶至极:“收起你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男人或许吃你这套,可是只会让我觉得厌烦。”
“我…我不知哪里惹了您…让您这般羞辱我,您是长辈,就算是看在陆世子的份儿上,我也可以不跟您计较,可您为何要一再针对诋毁我母亲…”
沈心慈一开口便是哽咽到泣不成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滚落,每一颗都重重砸在陆鸣心头。
他不敢去看沈心慈悲痛欲绝地样子,暗暗攥紧拳头,愤而转头盯着自己的母亲,语气里带着质问:“母亲,缘何这般针对心慈?可是因为婉若?!”
“你还知道婉若?你…”
林舒刚要继续发作,就听到外面响起惊呼议论声,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被吸引,接着有下人满头大汗来禀报。
“余,余老夫人来了。”
正在待客的钱尚书和钱夫人都是明显一怔,似乎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管家见状,只好深呼吸一口气,又扬声说了一遍:“就是今上那位乳母,余老夫人。”
此话一出,厅中一时寂静,随即又宛若炸开,钱尚书和钱夫人赶紧一路小跑出去相迎。
余老夫人虽然只是今上乳母,可今上礼遇她,她的身份也不能用一般世俗来相比。
众人纷纷不解,余老夫人自从离宫荣养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专心礼佛,不问世事,怎么会来出席?
而且看钱尚书和夫人的反应,似乎也很意外。
议论纷纷众说纷纭中,唯有林舒莞尔一笑。
终于等到了。
狡黠的目光掠了一眼沈侯夫人,暗暗挺了挺脊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