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验证是不是仍在梦境，翟静悄悄抬起手，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捏了一下，顿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哎呦”一声低呼。
这个细微又幼稚的举动被傅晟伦尽收眼底，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压下。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的寂静。
柴霏见翟静一直处于失神震惊状态，连忙开口帮她解释：“领导们好，静静她熬了个通宵，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好。”
傅晟伦打量着眼神呆滞的翟静，慢悠悠地重复问道：“所以，你叫……静静？”
主任见翟静还没反应，连忙低声提醒：“傅总问你话呢！”
翟静强压着满心的惊涛骇浪，愣愣地回应：“是……翟静。”
柴霏也连忙自我介绍，试图转移焦点：“领导好，我叫柴霏，是翟静的搭档，卧底行动当天晚上，是我一直在外面负责接应和指挥协调的。”
傅晟伦闻言，终于将目光从翟静脸上移开，抬眼看向柴霏：“指挥协调？指挥到最后，让翟静在你们的计划里，被不明药物放倒？”
柴霏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傅晟伦点了点桌上打印出来的那份报道，准确地找到了其中一段，低沉地念道：“当记者以卧底身份进入这家会所后，亲眼所见会所领班会在一些不听话或者新人小姑娘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她们喝下足以失去意识的药物。”
念完，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再次锁住翟静：“全文都是记者的第一视角，代入感和压迫感都很强。唯独这里用了第三人称，我猜想，这里故意模糊处理，是因为当晚被下药并且失去意识的人，就是翟静本人，我说的对吧。”
柴霏一时语塞，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问题问住了，只好下意识看向主任求助。
主任额头冒汗，连忙打圆场：“傅总，这个……这纯属意外，翟静其实没失去意识，她后来不是安全出来了吗？”
他说完，拼命给翟静使眼色。
翟静抬头，直直地迎上傅晟伦的目光。
他这根本就是在故意找茬！
在给她挖坑！
那天晚上在会所房间里，她中药后意识模糊、浑身燥热、任人宰割的样子，傅晟伦再清楚不过！
如果这个时候顺着主任的话否认，就是当众自己打自己的脸，正好掉进他挖的坑里；
可如果不否认，承认自己确实被下药且一度失去意识，那岂不是要连累主任和柴霏？
傅晟伦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步步紧逼：“所以，‘被下药且失去意识’，到底是不是你的亲身经历？现在这篇报道影响力巨大，要是被有心人挖掘，对你的卧底提出质疑，你预备怎么回应？要是后续警方深入追究，甚至可能作为辅助调查的依据，他们一定会追问这个关键细节，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回答？”
翟静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我……我……”
柴霏见翟静如此难以启齿，又想起她之前给自己解释时也是含糊其辞，再联想到这次卧底计划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有些鲁莽，才间接害得翟静被下药遭遇危险。
一股愧疚和护友之心涌上，立刻站出来解释：
“领导，这件事确实有我的责任，是我计划不够周密才导致静静差点出事。我们当时就报警了，静静是在一名好心人的帮助下，才最终脱困的，对吧静静？”
傅晟伦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好心人？”
他将目光重新移回翟静脸上：“是什么样的好心人？能具体说说吗？”
主任见状，冷汗都快下来了，连忙再次打圆场：“傅总，傅总，您批评得对，这次卧底行动确实是有些鲁莽，我已经严肃批评过她们两个人了，她们也是为了能够获得一手资料才会如此冒险，但也正是因为她们的勇敢，收集到了那么多素材，才使得这篇报能够在网上引起这么大的影响力。现在舆论焦点都集中在会所的违法行为和保护伞上，您担心的这些细节问题，大概率不会被深入追究，公众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傅晟伦听着主任的话，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一下就把刚才那咄咄逼人的话题给轻描淡写地收了回来：
“嗯，主任说得也有道理，看来是我多虑了，对新闻报道的细节过于苛责了。毕竟，结果是好的，社会影响是正面的。”
主任顿时松了一口气，赔着笑连连称是。
柴霏也暗自拍了拍胸口，只有翟静，依旧死死盯着对面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怒火和疑惑交织：
他到底想干什么！
翟静那敢怒不敢言、憋屈又警惕的表情，似乎让傅晟伦更加得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助理。
助理立刻会意，上前一步，面向众人，清晰地说道：“今天傅总过来，除了听取此次专题汇报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命需要宣布——经集团总部研究决定，原《求真新闻》总编辑刘总，因工作调动，将调任至集团总部担任新的职务。而傅总，将正式接任刘总编的职位，即日起，担任我们《求真新闻》的新任社长兼总编辑。”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傅晟伦缓缓起身，挺拔的身姿带着天生的压迫感，目光从容地扫过会议室里每一张震惊的脸。
最后，停留在翟静那张血色尽失、写满难以置信的脸上。
“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我非常有信心，能和大家一起，带领《求真新闻》重回行业巅峰，重现昔日荣光。”
他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迟来的、略带迟疑和震惊的掌声。
而翟静，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她的顶头上司，变成了她四年未见、关系复杂、一夜混乱的前夫。
这个世界，简直荒谬得可笑。